此时已至深夜,他们急需休息。
“传令!就地休整三个时辰!所有人,饮水进食,立刻休息!”霍成疾深知此刻人马的极限,果断下令。
八百骑瞬间散开,依着岩壁阴影纷纷下马,许多人几乎栽倒在地,喘息如风箱。
霍成疾走到左丘身边,递过水囊,自己也猛灌了几口。
看着左丘因奔波而更显苍白的脸,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回忆:“左参谋……你可知,我为何会效忠沐帅?”
左丘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位刚毅勇猛的将军,此刻眼神中竟有几分复杂。
霍成疾不等他回答,自顾说了起来,声音低沉:“我是将门之后,从小就在东北边陲摸爬滚打,和这些草原狼崽子打交道。那时,沐帅还只是个初入军营的小丫头……”
他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那时我还年轻气盛,总觉得她一介女流,放着京城贵女的日子不过,偏要来这血腥的修罗场,碍手碍脚……呵,看走了眼,彻底地看走了眼。”
他眼神飘远:“有一次,一场大仗。我奉命率一部深入,却不幸撞上了突厥主力……数千人,被几万狼崽子围在一处河谷死地,打光箭矢,砍钝了刀,眼看着就要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左丘屏息凝神。
霍成疾深吸一口气:“……就在最后的关头,是她!她带着她的本部亲兵,硬生生从山那边杀穿了过来!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切开牛油!挡路的狼崽子成片地倒下……她那柄亮银枪,当时都挑弯了……九死一生,她带着那点残兵,硬是把我们从阎王殿口给抢了回来。”
霍成疾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敬意和归属感,“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丫头’,她是天生的将帅!是我霍成疾这辈子,唯一的主帅!”
他看向左丘,眼神真诚而坦然:“这就是我和沐帅。你呢,左参谋?”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好奇和钦佩,“我一直好奇,你年纪轻轻,究竟经历过什么?那些环环相扣、鬼神莫测的毒计……又是怎么想出来的?实在令人叹服。”
左丘握着水囊,指尖感受到水袋的凉意。
他低下头,苦涩一笑:“我……不过是天涯飘零客,浮萍罢了。”他只寥寥数语,提及家破人亡的血仇,再无更多言语,巨大的悲痛与恨意无声地弥漫开来。
霍成疾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
片刻后,霍成疾复又开口,语气带着纯粹的探询:“说实话,左参谋,你这脑子怎么长的?那些计策……简直不是凡间手段。”
左丘抬眼,望着天边初露的稀疏星辰,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恍惚。
他轻声道:“或许……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