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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蒋峤西不理解地眯了眯眼。  林樱桃说:“所以以前的事,你也不要当真了。我知道你身边有朋友觉得我粘着你,我缠着你,但其实真的没有,我当时只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蒋峤西说。  林樱桃看他。  “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她低头道。  蒋峤西说:“林樱桃。”  林樱桃一愣:“哎。”  蒋峤西说:“你知不知道,以前在群山工地的时候,那些老头老太太,叔叔阿姨们,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和我?”  林樱桃没懂:“怎、怎么说啊?”  蒋峤西平静道:“他们说你是我的‘小女朋友’。”  林樱桃眨了眨眼。  蒋峤西也不说话,看她。  林樱桃嘟囔道:“什么……在群山的时候我才多大啊,你,你和我一样大啊,就和现在的余锦一样大……”  蒋峤西并不想反驳她。  “你是听谁说的?”林樱桃问。  蒋峤西说:“你回去问你爸妈。”  林樱桃讷讷的,闭上嘴了。  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坐,在无人的自习室里面对面。明明就在两天以前,他们见了面连一句话都不说。  “那这和……这和你朋友说我有什么关系……”林樱桃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蒋峤西道。  林樱桃冤枉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余樵也是你的朋友,”蒋峤西突然说,“你告诉过他我和你的事情吗?”  林樱桃突然撅了撅嘴。  “我和你什么事啊,”她说,“又没有什么事。”  蒋峤西在面前瞪她。  林樱桃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扭开头。  “你那些朋友……”她声音突然委屈起来,“他们说我说得都好难听啊。我只是来上学,我又不是来做坏事的,我又没有得罪他们……”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说话的两个人不再是省城实验高中高二18班的林其乐和蒋峤西了。  他们待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连大人们都在一扇大衣柜后面午睡。  说什么事,除了窗边的万年青,没有人能听到。  “我写信又……我又不是给他们写的……”林樱桃深呼吸着,嘴角一撇,她说着说着忽然蹲在地上了。  蒋峤西一下站起来了,他拉开椅子,到林樱桃面前蹲下。  “樱桃。”他说。  他看到林樱桃肩膀直颤,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他们笑我什么啊……”林樱桃声音压抑的,委屈地哭起来了。  *  上午第三节数学课,林其乐旷课了。课间时候,她从外面跑回来,眼眶通红的,正好撞见了走出门的数学老师。  老师一看这个乖乖学生两个肿眼泡:“你、你怎么回事情啊?”  林其乐抿了抿嘴,委屈道:“老师我……我肚子疼……”  她连忙用手捂自己肚子。  老师低头,弯下腰去看:“你这捂的是肝啊?”  林其乐忙把手往下挪了挪,她实在过于紧张。  蒋峤西从后面远远过来了,还背着书包,像刚回来。数学老师一见他:“蒋峤西,你外国语的课上完了?”  “老师好。”蒋峤西走近了,低头说,颇有礼貌。  林其乐在旁边还捂着肚子,惴惴不安。  数学老师亲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冬令营有把握吗?”  蒋峤西突然笑了一下,纵使是数学老师也愣了,很少见这个学生笑。  “老师,我刚看这个同学从校医院出来,”蒋峤西说,他指了指林其乐,对老师讲,“她好像不大舒服。”  数学老师一愣,忙回头。  “真的啊?”老师连忙扶住林其乐,“那你赶紧,赶紧进去吧!”  林其乐走到了黄占杰旁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里。她一双眼睛本来就大,哭过,瞧着更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了。周围许多同学都在看她,都知道林其乐今天大课间被蒋峤西拽出去了,俩人一整节课都没回来,这事也太有意思了。  林其乐在座位里转过头,往后看,她看到蒋峤西从后门进来,却没坐下,蒋峤西站在墙边,低头和费林格说了几句话。  蒋峤西说着说着,忽然抬起眼,看向了林其乐。  ☆、第36章  她蹲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手扶住了自己的膝盖,她哭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了。  “樱桃……”她听到蒋峤西的轻声叹息。  一双手伸过来了,那手指长的,上面有钢笔墨水的气味,手指温度冷,把她的脸捧起来。她哭得快要缺氧了,嘴唇张开了,不断哆嗦,感觉对方的大拇指抹掉了她眼眶落下的泪。  忽然一片阴影凑过来了。  她睁着湿漉漉的睫毛,模糊的泪眼眨了一眨,呆住了。  蒋峤西就在她面前那么近的地方,只是一瞬的触碰,她看到他的眼睫毛近在咫尺,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  好像婴儿受惊,忽然间就会忘记了哭泣。  她睁着眼,蜷缩着蹲在那里,在自习室窗外投来的光线之中。她能看到空气中微小的灰尘粒子,在她和蒋峤西周围,沿着冥冥之中触碰不到的轨迹,缓慢运转着。  林樱桃穿着睡裙,把脚放进了拖鞋里,手撑着床单。半夜时候了,她发现她又梦到了蒋峤西,这好像是控制不了的。她低下头,再一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脸颊滚烫。  她抬起眼,望眼前的小窗。万年青叶片迎着月色,贴在了玻璃上,将省城的夜,妆点得好像许多年前的群山。  林电工半夜也没睡,他开着电视静音,看中央六台放一部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林樱桃走出去了,揉着眼睛坐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醒了?”林电工问。  林樱桃忽然歪过了头,她靠进了爸爸怀里,把脸颊贴在爸爸肩头。  “爸爸,”林樱桃听到自己问,“以前在群山的时候……”  林电工的手从背后撑住了女儿。  “有很多人说我和蒋峤西是……”她抬眼问,吞吞吐吐,“说我是他的‘小女朋友’吗?”  林电工一下子笑了。  林樱桃抬头看他:“你真的知道?”  “樱桃,”爸爸无奈笑道,“你听爸爸说。”  林樱桃看他。  “小的时候,我们人很小的,耳朵也小,”爸爸用手比划了一下,“只能听到,周围很近处的声音,你会发现,那往往是爱我们的人的声音。”  林樱桃睁着眼。  “但越长大了,现在手机,电视,科技也越来越发达了,”爸爸说,“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远了,也就越来越杂了。”  爸爸说:“你会失望吗?因为发现以前叔叔阿姨们误解过你们。”  林樱桃摇了摇头。  “可我不可能一直是小孩。”她说。  林电工看着她:“樱桃,你现在——”  林樱桃说:“爸爸,有人用很难听的话来说我。”  林电工一愣:“为什么?”  林樱桃摇头:“我想假装听不到,但我发现我会一直记得。”  林电工说:“一个人,只能说出他自己理解的事情。你做错事了吗?”  林樱桃低头想了想,她捏自己睡裙裙摆上的花边。“我做了别人不喜欢的事。”她说。  林电工说:“那你后悔吗?”  林樱桃抬起头,她的那双眼睛是明亮的,又是犹疑的。  她摇了摇头。  *  费林格早晨起来和岑小蔓一块儿上学,他有点为难,但还是把蒋峤西告诉他的话讲了一遍。  “我以前在群山的时候追过她,”蒋峤西当时背着书包,站在后门门边,他用很轻,很平静的声音对费林格陈述,“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她初中的时候来找过我,不过我跟她现在已经说开了,”蒋峤西还补充道,“我们俩现在就是普通同学,你以后不要再说她了。”  费林格似乎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蒋峤西的意思。不过像蒋峤西这样的数学天才,从小到大就只会做题,看书,认识这么久了,他还从没和费林格讲过这么长的一串话呢。  谁知道天才脑子里成天都是些什么怪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她了,”费林格嘟囔,“我也没说什么啊,都是别人说的。”  岑小蔓在旁边沉默了,走路都低着头。  “你和梁阿姨说过了吗?”她问。  “说了啊,”费林格莫名其妙道,“梁阿姨就嗯了一声,也没别的反应。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岑小蔓问:“知道什么?”  费林格说:“知道……是蒋峤西追过那女的?”费林格还是不太相信,“我没有听错,是蒋峤西亲口说的……”  “怪不得,”费林格说,“我以前一直觉得,那女的跑来咱们初中找蒋峤西,又不干蒋峤西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梁阿姨那段时间一直不让蒋峤西出门,干什么都不允许……我还觉得蒋峤西很无辜呢。”  林樱桃坐在上学的巴士上,静静听mp3里的歌。杜尚一开始在旁边用书包垫着赶作业,等好不容易写完了,他随手摘下林樱桃右边耳机,直接往自己耳朵眼里塞。  林樱桃连忙切掉mp3里那首歌。  那首《03_天黑黑》被她切过去了。  杜尚却皱起眉来,纳闷看着她:“……刚才唱歌的怎么是个男的?”  林樱桃拿回耳机来:“不是男的,你耳背了。”  杜尚执意要拿林樱桃的mp3:“不对,你让我再听听刚才那歌——”  “不给你听……”林樱桃把两个耳机都拿回来了,“你爸都给你买新的mp3了,你以后听你自己的。”  杜尚一张脸臭得很:“我……我才不要他东西呢。”  林樱桃也不愿意:“杜尚,男女有别,你以后不能老和我一起听mp3了。”  车内一阵安静,忽然前排的蔡方元和余樵回头了。蔡方元咬着蛋饼,嗤笑着对余樵说:“林樱桃都知道男女有别了……”  蒋峤西这天早晨离开了小白楼,他听着一间间教室里传出了晨读声。他拿着数学题上楼,手里攥着支钢笔,握来握去。  怀念的却是不久之前,那种湿漉漉的,热棉花糖融化般的触感。  堂哥发来短信,问蒋峤西有没有收到他从澳门寄去的明信片。  那张妈祖庙的旅游风景片就夹在蒋峤西的数学讲义里头。  “峤西,你快要全国决赛了,”堂哥在短信中问,“和你父母谈过了吗?”  蒋峤西回道:“还没有。”  堂哥问:“你还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蒋峤西说:“等考完再说吧。”  堂哥问:“那个小林妹妹,你跟她和好了?”  蒋峤西说:“她已经不生气了。”  堂哥问:“她还喜欢你吗?”  蒋峤西说:“我没问。”  堂哥问:“你怎么不问?”  蒋峤西说:“问了又怎么样。”  堂哥说:“你才这个年纪,怎么总是这么悲观。”  堂哥说:“峤西,你好多年没来过香港了。你爸妈也不让你出去旅游,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国内也好,国外也好,等考完了我赞助你去。”  蒋峤西说:“好。”  堂哥说:“就快到终点了,你要加油。”  林樱桃在课间的时候回头找余樵聊天。余樵今天看的这份体育报纸,头版照片是美国休斯顿火箭队的超级得分王,来自中国上海的26岁中锋,姚明。  蔡方元等一群男生围在旁边,和余樵一块儿打起了赌。林樱桃回头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是今年八月,山东鲁能得了中超冠军,再过几天就是足协杯决赛了,男生们在赌山东鲁能能不能再拿一次双冠王。  余樵说他今年还赌鲁能赢不了:“多大点儿事儿。”  蔡方元和旁边人聊起以前的旧事,说起他们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是99年,堪称余樵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年:“一共就打两次赌,全是他输了。”  林樱桃好像在听他们说话的,眼神却不自觉穿过人群,往后排偷瞄。  蒋峤西坐在最后一排,低头正发着短信,他突然抬起眼,看向了林樱桃。  隔着那么远,他看了看她,一笑。  林樱桃也不自觉抿起嘴,又没有什么,她不想因为被人看了一眼就表现得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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