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过去,纪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好。可现如今听到这番话,却叫燕淮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打着哈哈将话敷衍了过去:“我倒是想要个小子,皮实。” 听他这般说,纪鋆也就顺着话接了下去,俩人又说了会纪鋆的儿子,一直也未谈及太子的事。纪鋆今日来,竟真的只像是来同他闲聊的。 由此可见,纪鋆只怕已是胸有成竹,万分放心了。 燕淮想着今日见着汪仁时,说起的那些话来,想着皇贵妃的反复无常,心中微凉。 思忖间,外头忽然有人轻轻叩响了门。 燕淮看了看纪鋆,见纪鋆点头示意,这便扬声唤了人进来。进门的是小七,燕淮一怔。他原先算着,谢姝宁应当不会这么快回来才是,没想到这会便回来了。 小七素日只跟着谢姝宁出门,这会他来,必定同谢姝宁有关。 燕淮便歉然地看了看纪鋆,起身朝小七走近,问:“何事?” “云先生同夫人一道回来了。”小七压低了声音,敛神回禀。 燕淮又是一愣,云詹先生怎么会来? 早前云詹先生因为突然病倒,平郊的庄子偏僻了些不便问医调养,便被谢姝宁想法子接到北城重新安置了一番。后来鹿孔多方努力,终于将云詹先生的病情控制住了。云詹先生卧床静养了一段日子,而今身子虽好了些,不必再每日卧床,胃口也好了许多,但他的病不能去根,身子还是虚的。他怎么会突然和谢姝宁一起回了东城? 燕淮不由疑惑,问小七:“眼下人在哪里?” “天日渐凉,先生受不得风,夫人便让人在暖阁里点了火盆,让先生歇在那了。”小七道,“云先生此番来,说是想要见一见您。” 燕淮闻言,愈发疑惑不解。 他沉吟着吩咐下去:“你去回夫人,我片刻便至。” 若非是因为云詹先生要见他,想必谢姝宁也不会派了小七来外书房知会他。 他转身走进里头,还未开口,便先听得纪鋆道:“可是家中来了客?” 燕淮如今顶着旁的身份住在东城,能上门来的人,当然也都是知道他身份的,这便说明来人不是一般人。这等关窍,不必多说也能想明白想透彻,更不必说瞒着纪鋆这样的人,更何况也不必瞒。 云詹先生是谢姝宁的师长,多年来又一直都住在宋氏名下的庄子上,只要有心,打发出去几个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纪鋆听说来的是教授过谢姝宁的长辈,又是病弱老迈之躯,不由得道:“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知道了,我于情于理也都该过去拜见一番。” 话已至此,的确是于情于理。 燕淮眸光微闪,先行一步悄悄让人递了个消息过去给谢姝宁,后同纪鋆二人相携去了云詹先生所在的暖阁。 而今还只是初秋,绿叶渐黄,白昼渐短,可天气说冷也没冷到已要点了火盆才能过日子的地步。但云詹先生因为身子羸弱,颇为怕冷,虽然他一直说着不必麻烦,谢姝宁却还是让人将火盆点上了,又使青翡取了薄毯出来覆在了云詹先生膝上,这才安心了些。 方才在北城,她临行前,一如往常去探望云詹先生。 云詹先生却忽然提出,想要见上燕淮一面,有些东西要亲自交给他。 照理,云詹先生同燕淮并不十分熟悉,俩人还只是当年燕淮暂居平郊时,多见过几面。 他说想见上燕淮一面,谢姝宁听了也奇怪,但云詹先生说话做事,向来都有他的道理,他既想见燕淮,当然也有要见的缘由。谢姝宁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异议,只是觉得云詹先生身体不好,不宜车马劳顿,便道待到明日她再同燕淮一道过来见他便是。 然而云詹先生却似乎有些莫名的急切,按捺不住。 他摇头否决,提议同谢姝宁一齐去东城。 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 论不爱走动,云詹先生排第二,一定没有人敢排第一。 可这次他却说要亲自前往东城,甚至说出了太久不曾见过外头的天,权当透透气也好。他年岁渐大,身体也不好,没多少日子可盼了。一日拖得一日,谁知他明日是否还能好好地睁开眼看一看这天这云。 他不提倒罢,一说起来便全往糟了说,听得谢姝宁连忙打断,答应了下来。 于是略收拾了一番,云詹先生便撇开了云归鹤,跟着谢姝宁回了东城。 归鹤不放心,要跟着一道,却被云詹先生一句“吃饭如厕都得瞧见你,今次就别跟着了”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好在谢姝宁想着鹿孔原就在东城,老头子固执些,也没有大碍,这便领着人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问,“姑爷人呢?” 谢姝宁无法,只得派了小七去书房知会燕淮。 云詹先生捧着热茶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老脸因为大病一场,变得有些皱巴巴,像朵秋菊,眉头也总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姝宁同他说话,他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视线一直落在门帘子上。 须臾,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门帘子轻晃。 云詹先生的眼睛亮了下。第438章相像 谢姝宁回头去看,帘栊被挑起,自外走进来两个人。 燕淮先瞧见了她,冲她弯了弯唇角,眼神却还是疑惑的,可见仍是未曾想明白云詹先生怎地突然想要见他。紧接着,纪鋆亦缓步走了进来,先同谢姝宁见过礼,便收回了视线。 人既已都到了暖阁,谢姝宁便也不便再继续留下去,就同云詹先生先行告退,避开了去,又让青翡几个送上了茶水,这便留了他们在里头说话。 云詹先生照旧捧着热茶,腿上覆着薄毯,努力挺直了腰背坐在太师椅上。他先见着的燕淮,嘴角翕动,似要开口,却突然瞥见走在后头的那人,顿时身形一僵,连带着皱巴巴的那张老脸也霎时被冻住,连眉角都不再动弹分毫。 怎么会这么像?! 暖阁里被谢姝宁特地吩咐人点了火盆,此刻融融暖意不时从西北角渐次涌上心头,汇入四肢百骸。他手里端着的也是温热的茶水,透过瓷杯,暖意一点一点印在他的指腹上,连带着骨头缝隙间都似乎被温暖的春意给填满了。 再加上他已喝了半盏,肚腹中亦是暖洋洋的一片。 可当他看清楚同燕淮一同入内的那个年轻人时,这些叫人浑身舒坦的暖意便如潮水退去般,眨眼间便消去了,只留下一阵又一阵的冷,冷得叫人想要哆嗦想要颤抖。 云詹先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隐在薄毯下的两条腿在轻轻地发着抖,一下下,左膝撞击右膝,咔哒轻响。 可他怎么也止不住这股子冷意,甚至于慢慢的,连他捧着茶杯的手,也开始颤了颤。若非里头只剩下半盏温茶,只怕这会已是沿着杯口洒落出来,烫红了他干瘦的手背。 “云先生,可还好?” 他听到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心神一震,沙哑的嗓音便从自己口中吐露了出来:“好好,都好……” 说着话,他勉强镇定了两分,遂朝着燕淮望去,喑哑地问道:“不知这位是?” “是我师兄,今日恰巧在场,听闻您来了,便想着该来拜见一番。”燕淮笑着解释,上前接过云詹先生手里的茶杯,重新沏了一盏。 云詹先生迷迷糊糊地点着头,一时想不出话来说。 ——实在是太像了! 眼前的年轻人,像极了年轻时的靖王! 眉眼五官,都是像极,连说话时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都仿佛一模一样。 他的面色渐渐的白了。 而且他早前还对燕淮的身份颇为犹疑,毕竟大万氏早已亡故多年,许多事他也都只是猜测,并无凭据。可此时此刻,当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站在一处时,他心头的那点疑虑,竟是在顷刻间尽数消失。 燕淮口中的师兄,生得同年轻时的靖王如出一辙。而燕淮,站在他身旁,却同他也生得很有几分相似。 但单看神态气息,比起年长的师兄来说,燕淮反倒像当初的靖王更多一些。 云詹先生自己也是糊涂了,说不明白究竟为何会是这样,可他只这般看着,同他们共处一室,便觉得自己没有想错。 不论是哪一个,身上都带着年轻靖王身上的影子。 这大抵,便是血脉的力量…… 他忽然有些哑然,掌心冒汗。 他垂下眸去,盯着茶杯里的暗绿浮叶,还有因为自己轻颤着的手而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涟漪,在心里飞快地掐算着来人若是靖王之子,该是哪一位。昔年他还未离开靖王时,靖王膝下的子嗣尚且单薄。 瞒了大万氏的事,跟着靖王离京远赴外地,并没有过多久,他就离了靖王。 仔细算一算,那还是燕淮出生之前的事,彼时靖王膝下还只有二子。俩个孩子都是庶出的,但小的那个却是一落地便被靖王妃抱到了身边教养。后来的事,他虽不曾亲历,但稍加推算也就能看得清楚。只要王妃一日没有自己的孩子,那个庶子就会被王妃视若己出。世子的头衔,自然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他看一眼纪鋆,观他穿戴,观他人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思及此,云詹先生不禁唬了一跳。 燕淮怎地跟靖王府的世子爷搅合在了一处? 莫非,他早已知悉了自己的真实身世?又或是,靖王知道了他当年隐瞒下的事,派了人入京来? 可他若是知道了,又是何时得知? 只是一瞬间,他脑海里就被纷杂的思绪填得满满当当,又错综交杂,搅成了一团浆糊。 那些原先已涌到他嗓子眼的话,陡然之间又悉数咽了下去。 他忧心自己命不久矣,心结难消,不忍带进棺木中去,这才在反复思量过后决定告知燕淮,谁曾想见到了燕淮,却也同时见到了另一个人。他有意避开靖王府,当年才会远去塞外,后又惯于隐居。他愧对旧主,不敢见其面,闻其声,今天却在突然之间看到了一个同他记忆中的靖王如出一辙的人。 云詹先生再次犹豫了。 好在纪鋆并不曾久留,他的确只是顺道来拜见一番云詹先生,问候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燕淮送了几步,回来后自进暖阁,陪着云詹先生,这才问及云詹先生此番来东城的用意。 云詹先生勉强笑了笑,指了一旁搁着的一物道:“知你擅箭术,想着我这原有一把早年在塞外时得到的好弓,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寻出来给你,便当是你同阿蛮成亲的贺礼。” “您使人送来,又或是喊我去取都可,何必特地来一趟,累着自己。”燕淮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取出东西来一看,果真是把好弓,便郑重道了谢。 云詹先生又说了几句话,便推说犯困,要去歇着。 燕淮就让人送了他下去躺着,将弓收了。 不多时,谢姝宁得了消息来找他,问:“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提。”燕淮指了那把弓给她看,“只说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把好弓在,特地送来与我。” 谢姝宁微微一愣,“只是如此?” 她疑惑,燕淮也是疑惑。 他摇了摇头,道:“云先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若只是为了这把弓,他理应不会亲自来这一趟才是。” “何况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命我回头转交给你也就是了,为何非得亲自见上一面?”谢姝宁忍不住蹙了蹙眉头,琢磨着,“师父显然是有话想要同你说,这才想着要见你一面。” 可究竟为了说什么? 俩人却都是一头雾水,谁也想不出个由头来。 燕淮垂眸思量了一会,眉目间看不出是何神色,只突然道:“见着七师兄之前,云先生的确是有话想说的。你方才不在场,不曾瞧见,云詹先生见到七师兄的那一瞬间,面色都变了。” “哦?”谢姝宁很惊讶。 燕淮颔首,也不笑,正色说道:“瞧着,像是久别重逢,再见故人。” 谢姝宁更为诧异:“这怎么可能?”云詹先生是当年和舅舅一起入的京,在此之前,一直都居于塞外。纪鋆虽然也在塞外住过数年,可彼时他鲜少跟燕淮分开而行,若云詹先生认识纪鋆,自然也应当认识燕淮。更何况,云詹先生入京已经很多年,就算曾经见过他们,见到的也应该是还未长开的孩童面貌,而今即便见着了,也不会立即认出来才是。 “云先生昔年定居塞外之前的事,想必无人知晓。”燕淮回忆着方才云詹先生的异样,思绪渐渐飘远。 有些事,时日久远了,他们也就都未曾查过。 而今想来,却仿佛处处玄机,叫人如坠云雾之中,辨不清方向。 他们揣测着云詹先生未说出口的话,纪鋆亦是如此。 都是眼睛毒辣,观察入微的人,云詹先生的古怪,燕淮能察觉,纪鋆自然也察觉到了。 然而纪鋆并不认得云詹先生,他甚至想不出自己此生是否同那个病弱老者见过面。 可疑心既然生了,少不得就要查上一查。 云詹先生,却在服药后,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了漫长的一整天。至翌日天明时分,他才在曙色中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昨日看着还算清明的一双眼,今日却呈现出了种晦暗的浑浊。 他已在好转的病症,突然又加重了。 一大清早,鹿孔背着药箱急匆匆地冲进了云詹先生房中,把脉施针,忙活了大半日。 待到午时将至,他才蹑手蹑足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谢姝宁忧心如焚,见到鹿孔后,便细细询问起来。 鹿孔却说,云詹先生的病情如此反复无常,多半是因为他心中郁结难消所致。长此以往,只怕当真时日无多。 身上的病痛,可用药治,至于旁的却不是他一介大夫所能左右的。 可云詹先生清醒的时候,亦是缄口不言,谁也拿他没有法子。 燕淮派出去的人,则沿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想要从往昔岁月里找出云詹先生的症结所在。 没有人知道,是否找得到;也没有人知道,云詹先生会不会哪日就去了。 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渐渐说起了胡话。第439章洞悉 这胡话说得自然也都是众人听不明白的,饶是跟着他长大的云归鹤,也听不出他在迷蒙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一日,燕淮替下了云归鹤,陪在昏睡的云詹先生身旁,暂且看顾片刻。鹿孔中途进来过一回,在云詹先生腕下垫了迎枕,仔细把过脉象。屋子里静谧安宁,只有云詹先生的呼吸声显得稍重了些,也有些紊乱。 即便是睡梦中,云詹先生也是颇不踏实。 燕淮轻声问鹿孔,脉象如何。鹿孔却只摇了摇头,说道:“全看云先生自个儿了。”若云詹先生自己也无求生之意,大罗神仙来了只怕也是救不了他的,更何况鹿孔医术再高明,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轻轻叹了声,鹿孔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燕淮摩挲着椅把上雕着的花纹,垂眸沉思着。 他打发出去的人,暂且还未能有消息传回。云詹此名,多半只是化名,要想一层层剥开迷雾,远没有那么容易。然而云詹先生病重,他们手头要做的事,却还有太多。 皇贵妃的突然反悔,令人措手不及,原定的计划再次被推翻。汪仁亲自进了一回宫,同她悄悄见上了一面。因在肃方帝病榻跟前侍疾多时,皇贵妃自己一张脸也是熬得瘦了下去,再加上这几日心思过重,连带着面色也难看了许多。 见着汪仁后,她也并不隐瞒,直言自己骤然反悔,乃是因为无意中察觉了白家的不对劲。 白家的确给她拿了个准信,可等到她要请幼弟入宫之时,父亲却说他病了。皇贵妃握着拳,甲套刺破掌心肌肤,血珠迸溅,她似浑若未觉,只是苦笑不止:“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到底也是信不得。” 她想请了幼弟入宫,自也是为了挟制父亲。 一母同胞的兄弟里,唯有老幺最像父亲,也最得父亲欢心。加上他又是老来子,就更是受宠,白家上下,哪个不爱护他捧着他。皇贵妃一贯知道,自己的小兄弟,一直都是父亲的心头肉。 她当然也是爱惜他的,小弟是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生产时母亲的年纪已是不小,费尽周折去了半条命才算得了他,她心疼母亲得子不易,自然也将他视作得来不易的珍宝。 小弟乳名天赐,可见父母疼他爱他之心。 她做姐姐的,往常虽离得远,君臣有别见得甚少,可多年来小弟在白家的地位,她却很清楚。 所以,在同父亲明确了眼下的局势,来日的动作后,她笑着提议,想接了小弟入宫小住,陪陪太子。 她不是不信白家,不信自己的父亲,她只是在这吃人的地方呆得太久了一些,已习惯了多条后路,多些手段。父亲是知她的,小弟入宫,虽为筹码,却并不是真的质子,等到局势稳定,一切照旧如常。论辈分,小弟虽未年长太子太多,却是太子的长辈,该称舅舅的。舅甥二人,呆在一处,也未不可。更何况,太子不日便会荣登大统,让小弟先与太子交好,于小弟于白家于太子,都是大有裨益的事。 故而提出这件事的她一直在想,即便父亲怨她心眼多,不信任白家,权衡之下,仍会送了小弟入宫才是。 然而谁知,父亲断然否决,不肯答应。 她还当是父亲忧心过重,不舍小弟,便又派了人亲自去接。 自从她收到白家明确的消息后,父亲一行人也是早已入了京都,小弟当然也是一道的。 她明白地知道这些,这才悄悄派了一行人去了京都的白府。可饶是如此,仍未能接了小弟入宫。因先前得了令,派出去的人也都不敢放肆,便只能带着她父亲白老爷子的话,回来复她的命。 ——且多留心皇上,休要胡作乱为。没了白家,你终究什么也不是。 短短二十四个字,像一把利刃劈开了她的身体,震惊漫天袭来,叫她几要窒息。 她挣扎着屏退了众人,大口喘着气,伏在案上,抬头朝着窗外渐渐衰败的花木望去。 那些花,经过了一个盛夏的花期,随着天日渐冷,已凋零得差不多了。太子前几日来寻她时,瞧见了还说,等往后得了机会便要尽数拔了去,换了四季常青的树才好。 她想着太子稚气未减的面容,蓦地醒过神来。 她会的,懂的,擅长的,皆源自父亲。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小弟入宫与太子作伴,父亲早该料得到才是。可等到她真的提了,他却斩钉截铁地拒了,拒了不提,甚至于还给她送了这样一句话。 即便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也断不该在这种时候,同她说出这样僭越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