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弄那死鱼,血淋淋的……吓得世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你之前还说万无一失,还说你若是个女子入宫为妃必然斗的其他妃嫔裤子都穿不起,你……你这也没多厉害啊。” 钟宛苦着脸拿着《史记》,“你家这什么规矩?我都多大了?犯了错不是罚打手心就是罚抄写?当我三岁呢?他就不能用点符合我们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手段罚罚我?” 冯管家没听懂,呆了下,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符合你年纪的手段?” 钟宛幽怨的瞥了老管家一眼,没答话。 什么叫符合年纪都不懂? 郁赦若真的生气,就该冲过来扒了自己把自己绑在床上这样那样,然后再罚自己三天不许穿衣服被迫在这屋子里任他施为,过后再罚自己半月不许穿亵裤,再府里各处随时随地都能被他调戏…… 钟宛闹心的叹口气,郁赦那些话本大概都是白看了…… “少爷?钟少爷?”冯管家用手在钟宛面前晃了下,“怎么了?” “没,一辈子才能有一次的事,是我不该肖想太早。”钟宛的耳朵微微红了些,他收起心中旖念,把《史记》放到一边,端起药碗来喝了下去,“行了,结果是好的,总归不会赶我走就行了。” 冯管家点头:“是……唉,少爷,这碗底还有点,喝干净了。” 冯管家盯着钟宛将药汤喝尽后起身,“罚抄书虽不着急,但少爷要是有精神了,不妨先写着,免得让世子觉得你认罪的态度不好……我先去了。” 冯管家去忙自己的事了,钟宛苦哈哈的开始抄书。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半月过去了。 林思中间偷偷来过一次,同钟宛说了,郁赦已知道了汤钦的事,钟宛放下心来。 钟宛将《史记》抄了十遍,《心经》也抄了十遍,病还未好利索。 钟宛风寒已经快好了,但太医说要缓慢调治,让钟宛自己养出抵御风邪的底子,并不急于给他用药,自他不再发热后药下的更轻了,每日还让钟宛吃一种看不出成色的药丸,钟宛不明所以的把药吞了,问道:“这是什么?不像药……有点甜,还有点香气。” 太医笑笑,没解释,只道:“这药丸隔日吃一次,吃上个三五年……” 钟宛呛了下:“我就染了个风寒,要治三五年?!” 太医忙道:“少爷别多心,这是补药,药方子世子看过的,药丸世子也让人查过,绝无问题,是治……治体弱的,少爷吃了就是。” 钟宛将信将疑,道,“那劳烦太医让我看看药方?” 太医一笑:“祖传药方,恕我不能给少爷看了。” 钟宛心道胡说,你们常年给贵人们看病,哪次敢昧着药方?这是生怕不被猜忌吗? 钟宛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数月前郁赦曾神叨叨的说,要召集千名道士同时做法,祈祷上天让自己怀上个孩子…… 钟宛迟疑道:“这该不是……” 钟宛不太好意思说,在太医耳畔小声问了一句。 太医身子一僵,艰难道:“少爷多心了。” 钟宛笑笑:“逗您的,我吃就是。” 太医又留下了十丸药,躬身退下了,自去同郁赦交差。 “吃了?”郁赦书案上摞着高高的两沓公文,头也不抬,“有效吗?” 太医低声道:“钟少爷这些天每日按时吃药,只是要有效……怕是先不能,药丸里多是补药,且药性温和,须得天长地久的吃下去才能看出些成效来。” 郁赦点头,“他没起疑心吧?” 太医顿了下,低声道:“钟少爷方才问我,这是不是保胎药。” 郁赦手中的笔一滑,在文书上画出一道墨迹来。 太医困惑的看了郁赦一眼,想着外界传的郁小王爷性情古怪的事,慎重道:“世子,恕我直言,男子是不能……” “别说了。”郁赦把文书丢在一边,重新拿了个空白的来,摆摆手,“去吧。” 太医小心翼翼的溜了。 太医刚走,冯管家进来了。 “世子……” 郁赦抬头,“又怎么了?” 冯管家道,“宫里来人了。” 郁赦沾了沾墨,“你打发就是,怎么?是要我进宫?” “不是。”冯管家低声道,“是皇上要传钟少爷。” 冯管家道:“前两日,黔安王的弟妹入宫了,原本皇上那意思是要让钟少爷同他们一起去的,也没想到钟少爷在咱们这,见他没去,问了几句。今日宫里有家宴,四皇子五皇子都去的,皇上听说钟少爷在咱们府上,就派人来咱们这了……我现在去同钟少爷说,让他换衣裳,准备入宫?” 郁赦整了整笔尖,淡淡道:“不去。” 冯管家一愣:“什么?” 郁赦自己写自己的,“我说不去。” 冯管家干笑:“皇上传他,怎么能不去?” 郁赦好似没听见一般,将手中文书工工整整的写好之后放到一边,见冯管家还在身旁站着,皱眉,“没听见我说什么?” 冯管家为难死了,“世子你这是做什么?钟少爷又不是没见过皇上,他自回京后入宫好几次了,每次都好好的,那次去,皇上不还赐了他史老太傅的书画了吗?可见对钟少爷还是有几分慈爱的……” 郁赦嗤笑了一声,没听见一般,拿起另一份文书,继续忙自己的。 冯管家不上不下的,干笑,“世子到底是怎么了?” 郁赦低头看文书,自言自语,“他不是要见钟宛……是在借机敲打我。” 冯管家没听懂。 “那日我为了钟宛同他做了笔买卖,他看我上进,自然高兴,但不免起了别的念头,觉得……”郁赦重新拿起笔来,边写边道,“觉得我服软了,觉得可以用钟宛来拿捏我了……宣琼同钟宛已势如水火,他刻意让他俩见面,就是要让宣琼羞辱钟宛,以此让我警惕。” 郁赦嘲弄道:“帝王之术……” 冯管家怔了下,“那……那怎么办?” “那就让他知道,我没那么好控制。”郁赦眼中渐渐现出些许血丝,语气倒是如常,“终于找着我的软肋了,挺高兴吧?呵……” 冯管家干笑:“那您这么护着他,不更是让皇上看出来您在意钟少爷吗?” “我从来就没避讳过这个,怕什么知道?别跟我提什么在意他就冷着他的屁话,我不过那种憋屈日子。”郁赦抬眸,突然一笑,“知道怎么应对最干脆吗?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让他知道,我就是疼他,我就是要护着他,他要是有个万一,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郁赦自嘲一笑:“要跟我比谁疯的更厉害?比这个我怕过谁?他不是一直怕我死么?那今后……他也该顺便担心钟宛的安危了。” 冯管家咽了下口水,明白了。 郁赦这是把自己的软肋转给了崇安帝,让崇安帝明白,钟宛好好的,郁赦就好好的,钟宛有个差池,郁赦会翻天。 “告诉宫里的人。”郁赦把文书丢在一边,“钟宛不会去,以后不必来传,皇上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故意设这鸿门宴来堵心我。” 冯管家还想劝两句,郁赦虽早就同崇安帝失了情分,但也没必要弄的这么难看,那毕竟是皇帝。 不等他多言,郁赦又道:“我前几日……想了许多。” 冯管家抬头:“嗯?” 郁赦低声道:“那日我怀疑自己彻底疯了,几番思量,想我若有万一,能将钟宛托付给谁。” “想了一夜,竟一个人也没想出来。” “我这些年……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走到今日,竟是连个托孤的人都寻不着。” 郁赦淡淡道,“不必劝我行事和婉,无所依仗的人,只能靠自己,我既信不着他,也没必要委曲求全,盼着他日后念着什么情谊多看顾钟宛……我指望不上。” 冯管家叹口气,转身出来了。 冯管家退出书房,一抬头,正看见了书房外的钟宛。 冯管家干笑,“钟少爷,你、你来了多久了?” 钟宛艰难的笑了下,“好半天……我是听说宫里来人传我,想要跟郁赦说一声,我要入宫一趟。” 冯管家失笑,“不用了,这……您也听见了。” 钟宛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全听见了。 郁赦说,无所依仗的人,万事只能靠自己。第58章 钟宛在书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仆役们经过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钟宛揉了一把脸,转身回自己院中了。 方才他一直在想,若是现在冲进书房,同郁赦翻牌,把自己查到的有关他身世的事和盘托出,郁赦会如何。 钟宛几次冲动,又几次生生按捺了下来。 得让郁赦再喜欢自己一点才行。 喜欢到纵然被自己知道了过往,也不会激愤之下赶自己走,反倒会把内情同自己交代个清楚,愿意让自己留下为他当个谋士。 钟宛是真的没这个自信。 自己毕竟出身宁王府,如今宣瑞也有了夺嫡的可能,郁赦会不会怀疑自己是宣瑞安在他身边的底牌? 如今看,最好的办法就是…… 钟宛喃喃:“让他日我一次……” 就一次,钟宛就有自信能讹郁赦一辈子。 来给钟宛送药的小丫头吓得踉跄了下,钟宛一把扶住她手中的药碗,“你怎么总是心惊胆战的,我又不咬人。” 小丫头警惕的看了钟宛一眼,她一直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小丫头也不说话,盯着钟宛喝过药后拿着空药碗飞也似的跑了。 晚膳前郁赦被叫走了,这次倒不是崇安帝无事生非,说是北边边境有些不安稳,如今朝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关不关郁赦的事崇安帝都会将他唤去让他在一旁听着,郁赦心里一百个不耐烦,奈何之前为保下钟宛已做了许诺,现在也推脱不得,随时叫随时去。 钟宛看看时漏,叹口气,原本计划着晚膳后跟郁赦缠磨一二的,现在看没戏了,郁赦怕是先回不来。 钟宛有点困了,自吃了太医的药后他身子倒是好了不少,睡的也比往日沉了,每日比往常要多睡近一个时辰,每日天黑了不多一会儿就想睡了,他揉揉眼,正琢磨着是不是干脆去郁赦卧房里,窗棂突然微微响了下。 钟宛心中一动,看看屋外——小丫头已经走了。 钟宛先关好门,起身将窗户打开,林思一翻身跃了进来。 林思比划:早上就想来的,只是府中防范太严,郁小王爷出门后家将跟走了一半,这才混进来。 钟宛点头:“宣瑜和从心可好?” 林思点头:很好,小姐一直问你。 “没事就好。”钟宛感叹,“原本急着让他俩走,现在看也不必了,也不知汤铭到黔安没有,他若是去了……黔安还真不算个安稳地方了。” 宣瑞若真被汤铭蛊惑的做些什么蠢事,两个孩子在京中还能说个不知情,不会被牵累。 林思闻言脸色一僵,顿了下,打手语:汤铭没去黔安。 钟宛一怔,“他没去?我猜错了?他布了这么大的局……不是为了去见宣瑞?” 林思摆手:没猜错,是…… 林思似是压抑着什么,比划:宣瑞根本没回黔安,他当日离京后走了不到十日就遇见了汤铭的人,汤铭同他说,黔安回不得,要他命的人久候于黔安磨刀霍霍,就等他回去了。” 钟宛脑中一阵眩晕。 汤铭…… 林思继续道:宣瑞将信将疑,因为汤铭的人同他说,说…… 钟宛低声道:“你说就是。” 林思咬牙:汤铭的人同宣瑞说,黔安若是无事,怎么钟宛自己不回去? 钟宛愣了下,突然笑了出来。 林思又道:汤铭的人还说,王爷若不信,且借病缓缓往南走,听着京中的动静,看皇帝是不是要发作黔安,果然,在半月前……出了主人你的事。 钟宛难以自抑似得不住笑,林思看了钟宛一眼,替他心寒,继续打手语:你和郁小王爷纵然全担下了,但宣瑞还是听到了些风声,惊魂甫定,果然不敢回黔安了,他跟着汤铭的人,折道往北走,严管家觉得不对,他劝不动宣瑞,只能心急如焚的派人往京中传递消息求助于你,你不在府中,送信的人被我拦下了,我怕这其中有诈,昨日亲自去探查了,果然……宣瑞昨夜已住到了汤铭在京郊的另一处庄户上。 “封地王……”钟宛嘴唇微动,“私自返京,皆以谋逆罪论处……” 林思心焦的比划:正是,宣瑞被吓得不敢回黔安,但要被人知道了行踪呢?且他能躲到什么时候?三月?半年?黔安的驻军和官员不是瞎子,若一直等不到王爷回封地,怎么可能不往京中送信?到时候被皇帝知道了,那…… 钟宛双目赤红:“汤铭呢?” 林思脸色凝重,打手语: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这些日子这老东西不知藏在了哪里,大约就是等宣瑞返京了,严管家送信跟我说,汤铭今夜凌晨十分会去庄子上见宣瑞,严管家已失了宣瑞的信任,苦劝不住,他熬尽心思也只能送出个消息来,做不了别的,只盼着主人能从郁小王爷这借一些人,将那庄子剿了,严管家说汤铭随便主人处置,只求主人不要把宣瑞回京的事告知郁小王爷,免得传出去了,宣瑞小命不保。” 钟宛不发一言。 林思急切:主人,你调的动郁小王爷的人吗?我想过去向宣璟求援,就只怕他不会保全宣瑞。 林思坐立难安,比划:郁小王爷今日恰巧不在府中,主人能不能先调些人去,今夜就将此事料理了?然后不管是打晕了还是捆起来,让严管家马上送宣瑞回黔安,如此郁小王爷就算知道了,要追也来不及了,只要宣瑞一回黔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主人…… 钟宛声音很轻:“瞒着子宥?调他的人?” 林思迟疑点头。 钟宛淡淡道,“来日若有人说是子宥诱拐黔安王返京,苟且密谋之后又派人送了黔安王回封地,怎么办?” 林思愣了,情急之下,他没想到这些。 “宣瑞的命是命,子宥的命就他娘的不是……”钟宛一闭眼,说不下去了。 林思直直的跪了下来:是我顾虑不周,我……我去求宣璟! “不必。”钟宛深吸一口气,“我有办法……你在这等着,最多半个时辰,我同你出京。” 钟宛转身,快步出了屋子,寻到冯管家道,“我……我有点不好,劳您想想办法,让郁赦回来一趟。” 冯管家吓了一跳,他细看了看钟宛的神色——钟宛脸色苍白,眼中无神,是真的不太对,冯管家心惊肉跳:“怎、怎么回事?你吃的药都有人试过,每日的饭菜和世子的也一样,怎么会……你哪儿不舒服?我先去叫太医。” “先去叫子宥。”钟宛轻声道,“见不着他,我不看太医。” 冯管家急疯了,忙不迭的派人去找郁赦。 钟宛就坐在堂屋中等着,他疲惫的趴在了桌上,苦中作乐的想,这下行了,自己还没掀郁赦的老底,怕要先被他掀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