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句话,梁梦龙才看向跟着传送战报骑手一起来的将领,山海关参将吴惟忠。 梁梦龙知道戚继光派他来做什么,笑道:“戚帅连梁某都信不过吗?走,我带吴参将去点校关内运来的铳炮甲具。” “总督言重,军法所令职责所在。” 梁梦龙笑笑,并没多言,他对戚继光的军法再了解不过,刚调任蓟辽时还因夜里在营盘外骑马策行而被浙军截住,即使亮明总督的身份依然被带走关押起来,在木牢里被关了一宿,跟他一同被关押的还有京营两名参将、北洋军府一名千户。 途中训营的戚继光认出他也没有说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将他放了,亲自至府衙拜倒道歉。 他们的军法被编写成册,任何人都不得违抗。 但除了被关过的李如松,没有人怪罪过这样的军法。 事实上兵部已经在整理戚继光的兵书,并着手将之推行全国了。 梁梦龙只是带着吴惟忠去往城中校场,途中他看到吴惟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不由得令他担心,问道:“前线打了胜仗,将军何故面色铁青,可是损失颇大?” 吴惟忠摇了摇头,向梁梦龙告了句罪,才道出原委:“大军兵驰八十里横扫四部,所敌并非北虏精军,岂会有何损伤,全军仅阵亡一百总,还是战后被小鞑子偷袭刺杀的。” “那,那是为何?” 梁梦龙听到不是战局不利,轻松许多,宽袍大袖向前挥着笑道:“总不至于是担忧这批军械吧,每一杆鸟铳梁某都仔细查验过,铳为北洋新制、药为北洋新配,甲械俱是从宣府调来,皆是精工细作。” “并非如此,只是私事罢了。”吴惟忠摇了摇头,面上悲伤之色稍减,忽然转头对梁梦龙道:“总督以为,朝廷何时能止义乌招兵?” 简单的问题,竟令曾弹劾吏部尚书口若悬河的梁梦龙一时失语。 在大明,这是个属于浙军的时代,浙军成为精兵强卒的代名词,他们战法新颖又不像恨不得把刀枪都丢下只用鸟铳的北洋军那么新,严明的军纪与恐怖的战绩令每一个人为之震撼。 如果说粤兵跟着陈沐乘风破浪打遍四海,那么浙军便是在戚继光的率领下横行祖国大江南北,竟无一合之敌。 浙江非是九边重镇,亦非出猛将的地方,更何况所谓的浙兵……大多来自义乌。 驻扎在蓟镇的浙军数万,其中义乌兵高达一万六千之众,那是义乌,一个方圆百里之地,小到在万历皇帝的舆图上都只有金华府根本找不到这个县。 现在,吴惟忠提到了义乌。 这让梁梦龙不禁发问:“义乌,有多少户口?” 吴惟忠这个生着高耸颧骨的将军几乎不必思虑便答了出来:“在籍一万,一万五千六百一十户。” 他根本不需要思索,将戚家军的义乌募兵名册拍在地上,就是一份义乌户口目录,而且官府户籍还要详细,四十七姓八十二支宗族一个没少,藏匿的逃户能逃得过官府上籍,却逃不过他们这些出身乡里的募兵官。 “我等义乌人非有投石超距材官蹶张之能,应募大多养家糊口而已。” 这其实已经是吴惟忠非常斟酌的话了,作为武将,他不能诋毁自己的长官,每个人都知道戚继光成就了义乌军的剽悍之名……可作为义乌的儿子,他更知道戚继光改变了义乌人安土重迁的习惯,也让原本就已人多地少的义乌更加破败。 战场上父亲带着儿子、兄长领着弟弟随军冲杀固然有利,可在他们的家乡呢? 在他的家乡,耕地的都是女人与老弱,田地荒芜了却没有人能去打理,百业凋敝官府也束手无策……而这场刚刚开始的战役规模庞大,庞大到就连吴惟忠这样的军中将领都不知道究竟会打多久。 更不知道在皇帝囊括天下的气概中,究竟会进行到哪一步。 校场上的鸟铳被吴惟忠放响,铅丸打在百步外宽靶边沿,他咬咬牙放下铳突然对身旁穿着官袍的梁梦龙单膝拜倒,抱拳道:“卑职有不情之请,还望总督应允。” 把梁梦龙吓了一跳。 “将军何故突然如此,快快请起,但有梁某能略尽绵薄之力,但请说来。” 吴惟忠并未起身,只是低头道:“请总督为卑职寻人运送阵亡百总尸首还乡,大军即日继续北征,在下实在难以照顾……那是卑职子侄,唯求入土为安。” …… 义乌人口出自《万历·义乌县志》第三百七十六章车营 铺天盖地的马蹄声跟在地平线远方黑线之后,明军先头部队已抵达老哈母林河畔。 老哈母林是明代才有的称呼,过去从秦至元代被称作乌候秦水、老河、土河,涂河或深河,在喜峰口、青山口北二百里。 名称的变化昭示着生活在这片河岸的人是谁,这个名字来自蒙古语老哈木伦的音译,‘老哈’在契丹语中是铁的意思。 跨过这条河,意味着明军离大宁城只有一百二十里。 大宁城,曾是明初塞王宁王的王城,也是大宁都司的中枢。其掌控下的这片土地为半干旱气候,宜农宜牧。 其西面是七老图山,东面为努鲁虎儿山,西辽河南源老哈河从西、南两面流过,北控辽河上游,东控大凌河流域,西与宣府相连,南靠燕山长城。 不论汉人移民北上还是草原民族南下,这都是必经之地。 过去大宁城北方是兀良哈三卫的牧场,而现在……这里属于占领泰宁卫的喀尔喀部。 四月二十七日夜,戚继光所部风尘仆仆的前军重车营已赶至老哈母林南岸,即在山间林中砍木修桥,用了三日在河上赶工搭起四道可容两架战车并行的桥梁,随后依托河岸大营驻守,等待后方运送粮草的车骑。 老哈母林是一条漫长的河流,南北纵贯数百里,在大宁城南方转向西面,戚继光的部队此时就刚刚越过这条河。 理论上来说,他们沿着河流南岸一路走下去也可以抵达大宁城,那个兵家必正之地,但实际上做不到。 河流南岸的山脉阻隔了车营,也让明军不必担忧来自侧翼的袭击。 出关口北行二百里并非埋头赶路,他们一路攻略,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游牧部落经过与女真、汉儿长久融合,形成半农半牧的独特习俗,他们既有马场用来放牧、也有村舍用来居住,更有田地用来耕种。 通常人们会认为越接近边境的两族百姓越善于战斗,但事实上在口外居住的部落和口内居住的卫军一样不善于也不乐于战斗。 因为每当他们种出些什么、养出些什么,明军就扫荡过来,与明军为敌对他们长久生计并无好处,他们是生存在夹缝中的人。 因此不过几场战斗,当那些生活在山地、平原与草原的诸多部落认识到明军此次出塞的规模远超过去数百骑后便纷纷投降,倒向明军。 戚继光本人与两个营的部队都还在后面,蓟镇总理派出参将吴惟忠返回边关一来为调拨军械、顺道稍熄怒火保持理智,二来,则是为向朝廷奏请调拨卫军出关。 他不愿将精锐兵力浪费在维持占领区治安这种事情上。 戚家军在塞外一路狂飙的先锋军将官名叫胡大受,自义乌追随戚继光至今已近二十年,从矿工到遵化左营游击,目不识丁,却能背诵《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全篇,是半辈子与刀兵相处、摸爬滚打的粗人。 不过现在他是参将了,率一营车骑驻防老哈母林南岸,待到五月二日清晨,洒出去的斥候便从桥上奔回,报来大股敌军出现在北岸四十里外的消息。 让他皱了眉头。 皱眉的原因是他们驻营的位置对防守有利,两翼皆有山林,回首是来时路、前望是一条河,蒙古兵要想打过来,就得从他们架起的桥上过,这本是件好事。 可他们不是来跟蒙古人以河为界的。 坏就坏在这个地方不利于进攻,他甚至不需要看战地舆图,只是登上营寨望楼上抬手便比划着自言自语:“虏骑若在北岸与我对峙,后边楼大有来了我们也过不去,必须抢先渡河在对岸草原上扎下车城,与敌野战。” 说罢,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两手插在抱肚腰带上喃喃:“朝廷给了咱这个卖命的参将,就是做这事情的。” 他的拳头锤了锤望楼木栏,蹬蹬地走下望楼,对跟在左右的传令兵道:“擂鼓聚兵,吹天鹅音,一冲留守、三冲渡河。” 车营的编制五级,每营四冲、每冲二衡、每衡四乘、每乘四车,合计一百二十八架战车,战车分轻重,轻车为十名士兵的偏箱车、重车为二十名士兵使用装有两架佛朗机的战车。 胡大受所率兵力装备三冲重车、一冲轻车三千一百一十九名车兵,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步兵中营。 戚继光的步兵中营以十二人一队,分火器手队与杀手队,火器手一名队长、十名鸟铳手、一名火手;杀手队同样有队长火手各一名,圆牌、狼筅、长枪、镗把、大棒各两名。 其中鸟铳手兼长刀、镗把手兼火箭、长枪大棒兼弓箭,唯有背铜锅的火手用的是铁尖扁担防身。 步营三队为一旗、三旗为一局、局有百总;四局为一司、司设把总;两司一部,部设千总;三部一中营,营有一名将官、一名中军,共员额两千六百九十九。 不过实际胡大受的兵力超过六千,因为步兵中营有北将,他们都带着家丁。 此外此次出塞,皇帝的雄心壮志下朝廷不吝辎重,所有步兵都是骑马步兵。 正常的编制还应当有一个同样编制的骑兵中营与辎重营,车、骑、步、辎四营协同作战才是真正的车营,攻守兼备。 但眼下战线拉得很长,马营弹压各归附部落不及抽调、辎重营在后方转运粮草回来不及。 敌军已打上门来,胡大受可不想因自己的原因让大军在老哈母林河畔被堵着不能前进,当即指派两冲重车、一冲轻车与步兵营渡河。 并命斥候告诉后方正在赶来的参将楼大有前锋遇敌的消息。 向部下各级军官下发命令后,经短暂牵马拔营列阵,步兵为马上鞍、车兵牵马上车辕。诸军清点人数准备妥当,变令炮在桥头炸响,营旗立起八面,即为分兵八路上四桥之意。 车正上车、步兵上马,羯鼓点起,各桥前兵马以二路队齐齐过桥。 先过桥的是北将孙守廉率诸部家丁,各骑铠甲明亮俱持长兵缓踏而过,在河对岸野草疯长的旷野中拉开阵势,接应远方回还充任斥候探马的家丁。 随后大军才开始通过。 桥梁虽容两车并行,但戚家军对行军有严格规定,四桥上左侧先过皆为战车一对,右道皆以骑马步兵一旗相从;其后左道骑马步兵一旗经过,右道则换战车一对,如此交替上桥。 至对岸,战马居中,车兵相连下起车城,以铁勾索相连防备冲突,将四桥北侧围得水泄不通,车上大铳狼机统统对外,这才开出两条口子供步兵外出设下车上所载拒马、蒺藜,埋设地雷布置虎蹲炮位。 待辕门扎好,戚氏先锋大纛高高立在车营正中,远处零散的蒙古游骑也渐渐近了。第三百七十七章炒花 出现在老哈母林河北岸的蒙古军队首领在明朝被称作炒花,是喀尔喀部首领虎喇哈赤的儿子、速把亥的兄弟。 他们的父亲虎喇哈赤部众起初不满千人,在嘉靖年间先将女儿嫁到泰宁卫与首领花大联姻,得其鼎力支持后势力激增,在二十余年间逐渐向辽阳、沈阳、开原、铁岭等地逼近,至如今已为鼎盛。 其五子兀把赛、速把亥、兀班、答补、炒花分领内喀尔喀五部,控制蓟镇北方偏东大片土地驻牧。 泰宁卫的首领是花大,速把亥在泰宁附近驻牧,而炒花的领地在越过朵颜部更北方的福余卫,他出现在这完全是个意外……炒花在朵颜卫帮兄长速把亥打了一仗,率部追着朵颜首领长昂的脚步一路向西游牧,想要去赛罕山,到西边收拾掉长昂,顺道去青把都与图们汗作战的地方凑凑热闹。 别人在草原上打生打死,他按部就班地趁着东部草原上所有人都忙着打仗的机会,让自己的战马牛羊在广阔天地吃个够,才不急于向西应付图们汗的征召而参战。 事实上虽然炒花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东部蒙古喀尔喀部落与哈喇慎部怎么就突然乱了起来,但他确实是要过去打仗的。 只是要去打谁呢?他还没决定。 这要看西边的战争结束后,谁拿了最多的战利品。 结果在半路碰上了泰宁卫治下四散而逃的骑手,得知一支明军出塞,一路向北侵攻泰宁卫南方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炒花的眼睛都是亮了。 明军!上万明军! 这简直就是听说菜市场打折,三伏天提着菜篮儿刚出门就捡到个大西瓜,而且还是冰镇的。 可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 其实明军在长城以北依然有很大的震慑力,这种震慑力不亚于在长城以南蒙古军队的震慑力。 但有一个问题在于量级不同,在长城以南蒙古军队让人害怕的是上万骑兵打马而过,没有谁会害怕几十个、几百个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长城内侧。 但是在长城以北,人们害怕的是数十骑或数百骑明军突然出现——这一观念在近二十年里根深蒂固。 因为蒙古的大军越境意味着无人逃生、明军的精骑破阵也同样对塞外意味着妻离子散。 大军? 炒花觉得如果是与大军作战,他应当能赢……他没和戚继光打过,但跟李成梁交过手,每次都输给李成梁,辽东边军孱弱的战斗力与高强的战斗力每一次都令他记忆犹新。 有句话说得好,对初学者来说,同白痴与高手下棋的结果其实差不多,前者不知道怎么赢的、后者不知道怎么输的。 炒花就是这种感觉,在每一次与辽东边军爆发冲突的战役里,有些战斗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赢了、还有些战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输了。 可不论胜负,明军的辎重可是一向多得很。 郊游般的福余卫炒花大军便晃晃悠悠地来到老哈母林河畔。 不过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明军,显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人类生存在这片土地上,自产生你我之分,便偶尔畅想天下大同,总是重复互相残杀。 惊慌的牧民飞骑连毡帽都被颠掉,赶到炒花马前却说不清楚戚家军的具体配置,听了半天炒花只听出个明军靠水扎营,看上去像已经在那等了他们半年了。 他看了看自己一眼看不到边的部众,掂量着双方兵力差距,最终捻着胡须下定决心:“来都来了……过去瞧瞧。” 说到底,他这三千甲骑、八千部众,就算对上李成梁,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么? 戚家军确实像已经在河边扎营等了半年一样,炒花麾下先锋两个千夫长率甲骑八百、部众千四百余,连赶带骑四千余匹马临近老哈母林河畔,看了看明军的阵势,硬是没敢上前。 在他们的视野里,明军在河岸边驻扎的不是营盘,而是一座城池。 城池很矮,但战马跃不进去;一架架单边战车首尾相扣结成城墙,城墙看上去很薄,但人马撞不开、弓箭亦射不坏;城墙中间偏下的位置伸出两个黑洞洞的炮口,炮的口径不大,但中者人马必死。 城池上旌旗猎猎,戚家军有很多旗,队长以上每名军官身后的插着认旗,各队队长手上也都握着旗矛。 车与车相连的位置最为低矮,从那个地方能看见里面高举的长矛像山间的丛林,长矛、镗把、还有架在车上的狼筅闪烁着寒光;在那些冷兵器旁边,车上站着一个个持鸟铳的火器手,他们的鸟铳拄在身边。 整座城池安安静静,只有远方地平线上嘈杂压来的蒙古大军轰踏的铁蹄。 炒花在阵前转了一圈,隔着千余步远远地望了车阵两眼,并不责怪不敢进攻的千长,打马回到阵中,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深吸了几口气。 等部中几员猛将凑上来问他该怎么打这场仗时,炒花抬头看天望了半晌,愁眉苦脸地问道:“你们觉得这会还能劝住速把亥么?” 千长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明军的模样儿一看就不好惹啊! 几天前还在百里外呢,今天就已经在老哈母林河畔扎下营盘不说,连他娘外头的拒马壕沟都埋好挖好了。 这会儿跟人家打不是往火坑里跳呢? 亲信们面面相觑,一名身着明制将甲五大三粗的千长斟酌道:“劝不住了吧?” 炒花捻着下巴上的短胡子缓缓点头:“是有点晚了……你们都不想和他们打?” 车营让炒花感觉很是棘手,这玩意儿就像一块石头立在那,你能怎么办,用弓箭、马刀、火铳去敲?能不能逼近都是一回事。 用手上仅有的具装战马去撞,都未必能撞开。 就算真撞开个缺口,没看见后头那些长矛? 炒花没跟车营打过仗,但听兄弟提起过车营,这面墙无法突破,只能从下面的缝隙钻进去,然后被躲在车后的明军砍了脑袋。 部众亲信皆不做事,但这在炒花眼中就已经是认怂了,他拍着亲信的脸道:“那就是都不想打,不想打就说不想打,怕什么?我也不想打!” “但我们不能退,退了回部落我们就去不了赛罕山,去赛罕山福余卫就没了,现在只能先别管速把亥,哈兔儿啊,你汉文好,带三十头牛去那个,他们阵前,去问问。” 虽然炒花并不觉得认怂丢人,但这还是很让人难为情,他说道:“问问明军是干嘛来的,他们要是问你,你就说你是福余卫指挥使炒花部下千户,奉命带四百匹战马去青山口给皇帝进贡,想让皇帝册封呀!” 哈兔儿就是那个穿着明军将甲的千长,当即瞪大眼睛道:“这不行啊,俺答汗封贡没有册封咱们,小人去了就死了……这是小事,可给他们牛马,这?” “哎呀,明军都是糊涂蛋,他们才不知道福余卫指挥使是谁,识破不了放心吧!”炒花边说边挥手,最后几乎是推着哈兔儿出阵,边推边给左右打眼色让他们去寻牛,道:“记住咯,他们要是不让过,你也别强求,看看他们城墙后边有啥、问问他们要去哪,能保住泰宁就保,保不住也没关系,主要得保住咱的福余卫。” “别说自己的情况,跟他们说西边打仗呢,让他们往那去,我跟他们一起。” “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扛着城墙走!”第三百七十八章送牛 说实话,骑健马提马刀穿铠甲戴头盔的哈兔儿赶着三十头牛到车阵跟前,胡大受整个人是懵逼的。 怎么着? 跟你们打个仗还管饭呢? 但炒花猜对了一件事,在大明,确实没人知道福余卫指挥使是谁。 因为在明朝人的概念中,早就没有福余卫了。 老哈母林河北岸形成诡异的对峙,在千长哈兔儿赶着牛进入车营再离开后,车营依然扎在那、蒙古骑兵也只是向后略微撤了撤,隔着五六里地扎下营地。 到下午,车营里升起炊烟,炒花部的牧民们也小心翼翼地在周遭放牧。 他们度过了平静的一夜,当天夜里炒花想要偷营,可胡大受严格按照戚继光的军令来执行夜巡、夜号与夜炮,营外四方各有散兵负责篝火。 戚家军早已习惯夜间休息按照夜炮来,他们的规定是每隔一更也就是一个时辰打放定更炮,同时换人值夜、其他人接着睡。 可旁边的炒花部不习惯啊,前半夜是战战兢兢防着明军袭击,后半夜好不容易困得睡着了,隔一会儿就被明军放炮惊醒,简直神烦! 胡大受也不傻,他对炒花提防得紧。 只是同样不愿冒险,时间在他这边,只要他的车营能继续扎在这,把守老哈母林河南戚家军北征的通道,炒花的马就算把这里所有的草都吃光都没有问题。 所以……第二天一早,炒花大营内,哈兔儿满面愠怒握紧双拳走到炒花面前,道:“贪婪的明军又来要牛了!” 炒花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随后才抹了把脸硬是把自己气笑了,问道:“我给他三十头牛,他还敢来找我要?真当我是来去给皇帝进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