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钱的事!” 陈沐在地图上划下几个圈子,道:“狮子国、亚齐、柔佛,这是三个国家,不属于葡萄牙控制的国家,他们有自己的国王,这就好像我现在把一份条约摆在你面前,只要给我一百万两白银,我就把西班牙的马德里给你驻军,你会要吗?” “不准我的军队进果阿,你们的船队却能停靠在我所控制的地方贸易,我还要给你们交税,这不公平。” 印度总督使者还要再说什么,被陈沐制止,他说道:“这样,我给你们两份协议,看你能选哪个。” “其一,两年内将狮子国、亚齐、柔佛攻破,完全控制后交割于大明,当地税务、海峡税金全属于大明,但五十年内,每年我会给你们三千两白银,并准许葡人进港口停靠、贸易。” “其二,葡人在半年内从狮子国、亚齐、柔佛撤走,当地受宗主国保护,葡人船舰经马六甲海峡需缴纳关税,商定果阿与濠镜为专用贸易口岸。” “不论选择那个,条约同样签订葡人在濠镜仅有贸易权力,没有居住权,但商人我不会赶走他们,有官引的可以继续居住。” 陈沐摊开手道:“如果你们选择第一个,那陈某很期待你们的军士有多勇猛。” “如果选择第二个,大明将向葡萄牙一次交付马六甲市价三万两的棉布、绸缎、香料与瓷器送抵里斯本作为印度总督送给葡萄牙国王的礼物。” 他说着,环顾左右,给印度总督使者招招手,使者不知何故跟他走到窗台边上,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像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话。 “条约之外,也许在今年冬天,神灵会送给阁下一艘运载五千两货物的福船,新任印度总督没准会得到三艘同样的船,我们的神有时候挺灵的。”陈沐挑挑眉毛,拍着使者的后背走回桌案,道:“信一下也无妨。” 使者有点错乱了,张着两手在身前仿佛拿着什么东西,面容可是呆滞了一会儿,这……这是贿赂? 五千两货物的福船? 三艘就是一万五千两货物的福船? 还要替总督送给里斯本的国王三万两货物的福船? 这三万两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交与个人,那着实是一笔巨款,使者被砸得有点懵。 作为军官,他每年有相当二十两白银购买力的薪水,而在贸易枢纽工作让他的薪酬比实际上还要高,即便如此,五千两白银的明国货物,也相当于他一百年的薪酬! 当回到谈判中,使者已经不能再保持正常思绪,他舔舔干涩的嘴唇对陈沐问道:“将,将军,货船,可以直接开往里斯本?” “是啊!” 陈沐听见他着重提到货船这个词就笑了,指指隔壁道:“我正打算与西班牙国王商议,租借一块土地,像濠镜一样,如果能成功,送往里斯本?” 他摇摇头:“不是问题。”第三十章最强 两份条约的签订都不容易,尽管他们都是全权使者,但早在启程之前不论总督还是国王,都给出了底线。 葡属印度总督一方,只要能避免与明国发生冲突,可以将除果阿外一切土地与陈沐均分管制,关税葡人拿大头、陈沐拿少的,三七或四六分,并均摊军务签订盟约。 本来印度总督是想借由伊比利亚半岛的优势,与西班牙墨西哥总督区一同向陈沐发兵逼迫一下,结果没想到西班牙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这个计划自然也无从谈起。 西班牙就谈不上底线了,他们的底线是今年只赔二十吨白银,并且从条约谈成就要有货物送往墨西哥,货物中还必须要有生丝——国王在那入股的织丝厂断货两年,已经要关门大吉了。 但他们都根本想象不到陈沐会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哪怕再说是全权,他们也不敢保证陈沐提出的要求在他们权限范围之内。 葡萄牙还好说,船队带着陈沐的建议返航就可以了,事情成不成下次过来就可以知道,可西班牙回去不是那么容易。 最后唐胡安几乎都要开诚布公地告诫他不要想染指波托西银矿,却被陈沐轻飘飘地反驳:“我要银矿做什么,我是诚心实意地想租借塞维利亚一块土地,想开通商路,让文化交流起来。” “做朋友,比做敌人更好不是吗?” 唐胡安瞪大眼睛,“朋友你不卖我生丝?” “生丝不卖,大明天子不准生丝外流。” 陈沐说起这话一点儿不带脸红,因为明朝海关确实不论濠镜还是月港都已经不准贩卖生丝了,就连走私都卖不出去。 以前盘查走私的只是当地水师,有时候还没水师管,现在不一样了,第一道关卡就是张居正派出的官吏,第二道防线才是水师,就算有人想借水师船舰向外运送,还有南洋军府的战船盘查海上。 南洋军府旗军有自己的奖惩标准,如果有人私藏违禁,同船旗军举报查实后,十两货赏十五两,私藏者初犯就地击毙。 三重保险之下,不能说海上绝对没有,但少之又少。 “但你们的国王不用着急,一匹丝绸、缎子卖价多少,这条商路打通,不必往返货运,都由我来,你们也不用在墨西哥费力加工,我的商人会直接以市场价九成卖给国王,由他找人出售。” 陈沐瞪大眼睛,用力抬着额头,极力增加自己出口言语的可信度甚至让抬头纹都显露出来,他说道:“让我给你分析,现在的情况是什么,西班牙很富有,但王室负债累累,只能把赋税、开采矿山的权力都交给别人。” “王室没有赋税,这是恶性循环。” “如果货物直接交给国王,由国王的亲信去售卖,赚回的钱是国王的,国王有钱,才能征募更多的军队、建造更多的战船,保卫你们的领土,没错吧?” “你看我大明,一直坐在这什么都不做就把钱赚了,我出海是赔钱啊!我们的官吏特别反对我出海。” 陈沐撇着嘴,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得,看得身边徐渭实在听不下去,赶紧出门让人上茶。 就在走出房门的一刻,徐渭还听见陈沐拍着胸甲非常骄傲道:“但我是个有远见的人,你知道远见么?目光长远!不计较几十万两几百万两白银的得失,我在乎什么?我在乎文化交流!” 文化……交流? 唐胡安眨眨眼,根本不知道陈沐在说什么。 “虽然你们在战役中被打败了,但我认为西班牙是非常可敬的对手,大明与西班牙,应该相互了解。” 骄傲的伊比利亚半岛贵族听到来自敌人的夸赞接连点头,至于陈沐说的什么并不重要,你看,他说我们是可敬的对手! “只有你了解我,我了解你,意见有所不同的时候就能坐下来谈,不用打仗不用死人,大明和西班牙距离这么远,最根本的利益没有冲突。” “租借我一块土地,想想吧,那些土地放在那里,又有什么用呢?但我们可以打开一扇窗,我优秀的东西教给你们,文学、诗歌,当你们汉语说的足够好,还可以学习到更多深层的知识,你们优秀的艺术、工艺品,也会传到我这里,只需要一块并不广袤的土地,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贸易让我们更繁荣,学习,让我们的国家更强大,这比战争要好十倍!” 陈沐脸上带着最虔诚的信徒才有的狂热表情,用唐胡安不习惯的姿势,揽着他的肩膀站到窗口望着濠镜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伸出手臂,“为此,我愿付出一百万两白银的代价,你想一下,大明和西班牙,两个世上最强大的国家相结合。” “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足够了解,有了兄弟的情谊,当我们认为你们的宗教足够优秀,也许能收获数以千万计的信徒……” 陈沐用不同于明朝官员严肃神情的夸张表情转过头问道:“你们的宗教足够优秀吗?” 唐胡安的两眼有些失去焦距,他看着海上停泊的属于明朝的庞大战舰,心里想着数以千万计的信徒是什么情形,心中不禁把此次谈判放到与数百年来与奥斯曼战争的同样高度。 他坚定地点头道:“当然优秀!” “好极了,我相信你,现在是天主对你们施加考验的时候了,你们愿意付,不,愿意租借出……那一点点土地吗?” 陈沐嘴角上翘,继续蛊惑道:“这不单单是长期的好处,在短期里,如果那片土地出借,我打算在当地驻扎三千名步兵,这不会对你们形成威胁,辎重都靠你们养活呢,如果情况允许,他们甚至可以为你们作战,想想吧,这就像传说里英雄故事一样,曾经的敌人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 “全世界都没有人能对抗世上两个最强大国家组成的联军!” 差一点唐胡安就信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在唐胡安想要答应下来的时候,他心头突然升起疑问,对陈沐问道:“如果是这样……大明为什么不租借给我们一块土地呢?” “这个呀,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陈沐像告诉唐胡安什么了不得秘密一样,右手抬起挡在左嘴角边上,小声道:“我的同僚都太短视了,他们就知道造炮、造船、练兵,然后就去抢占地盘,走到哪就想抢到哪,看人好欺负就要把人弄得尸骨无存呐!” “你看周围的小国,就像葡萄牙,你找在澳门的老人儿问问,陈某人来之前,汪鋐是怎么对他们的,朱纨又是怎么对他们的……那不是大做一场屯门海战就是要把他们当倭寇都杀了!” 看着唐胡安瞪着眼睛满是惊悚与疑惑的神情,赛驴公倍感欣慰。 不枉费老子胡说八道啊! 当然,在心里,陈沐是要给两位已经故去的老爷子道歉的,歉意并不真诚,但心里的尊敬很真诚,抗击侵略并取胜,毫无疑问,那是英雄。 就算老爷子们泉下有知,估计也就托梦给他屁股上踹两脚,不会真生气的。 他决定回头给两位文帅在濠镜立个小庙儿。 他僵硬地转折道:“我为啥对葡萄牙好?有什么好处都想着他们,因为我们有文化交流,我眼里这个最重要,现在这样的好事轮到西班牙了,机会要好好把握啊,嗯?”第三十一章都掌 唐胡安的信使刚坐上大船离开,南洋卫港就迎来有残忍意味的奇景。 四川都掌蛮被彻底平定了,自明初起,太祖皇帝下诏西南夷来归者,即授予原来的官职,不过都掌蛮尚武好斗,又坐拥南宋时为抗元所修凌霄城,易守难攻,常有四处攻略的举动。 待到明代中期,四川土地兼并愈演愈烈,更多失去土地的汉人加入其中,这些人是逃脱的军犯、早年入寨流民、蜀中大盗与重罪亡命之徒,这些人的加入使都掌蛮之势更加雄厚,大多被推为谋主,叛乱因而四起。 都掌蛮所聚之地,于云、贵、川三省咽喉,每次骚乱,则三省震动,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单聚兵十万征讨者,有明以来十二次之多。 这一次,刘显破其铜鼓九十三座,彻底将之平定。 从四川到广东,沿途军兵分批向南洋卫港输送俘虏,单单初次,便高达一千一百之众。 “帅爷是想把他们送去民都洛挖矿?” 娄奇迈看着自己率播州军打败的都掌蛮俘虏,并不认为这些俘虏送到陈沐这是件好事,他嘬着嘴带起咬牙切齿的表情道:“蛮夷之辈最为可恨,祖宗不是没怀柔过,到头来还是要打。” “你见过我让汉人工匠在民都洛做矿监,何曾见过我让汉人做矿工?” 陈沐微微摇头,他说道:“过去天下之大不过北抵长城南至大海,华夷之分不可避免,但摊开了说,也不过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他们的祖先在与我们的祖先争斗中落败,被赶入渺无人烟的荒山大泽,我等愈发壮大,他们衰败颓唐。” “我不能责怪祖先,那是时人为延续种族无奈之举,只是时过境迁,今人已有更好的选择,未必亡人种族才能求活,改土归流,也不再需要一场又一场战争作为震慑。” “与海外庞大的土地相比,大明太小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的人们不该互相内耗,凡华之属皆从华,不到矛盾不可避免之时,这个圈里任何种族都一样,不会选择战争。”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世上还有更恶毒的野蛮人,用战争来得到想要的一切。” 陈沐对天发誓他说的不是自己,但当他转过头对上娄奇迈那张丑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显然,被利贝拉神父称作军团长的大明将军对自家帅爷这样骂自己感到疑惑。 “不是我,像我这样比他们还恶毒的人,是应运而生。”陈沐蹴而笑出声来,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见过农人面对盗贼百般无奈下提起兵器么?像东南倭乱时一样,我就是那个百般无奈的农人。” “没人治他们,他们的后代早晚要骑到我的子孙头上屙屎屙尿,所以先下手为强。”看着都掌蛮俘虏被聚集起来,陈沐转头问道:“他们能听懂我说话?” 得到肯定答复,陈沐跃下高台,走至俘虏近前拱拱手道:“从四川到广东,一封调令让诸位行走千里,是陈某对你们不住,我是南洋大臣陈沐。” “朝廷本欲在四川将你们这些叛军俘虏尽数杀掉,以儆效尤,现在诸位都还活着,所以,你们这条命是欠我的,所有人。” “都掌人尚武,习俗有猎头,自入蜀以来已有千年,恩仇必报的道理,想必都知道吧?攻灭你们的仇怨,找刘显报去,欠我的命,现在要还正是时候,我要你们帮我办件事。” “别急着吼叫,诸葛亮给你们祖先做的铜鼓,作为战利被押往京师,他说鼓失则蛮运终。” 陈沐为收拢这些都掌蛮做足了功课,在刘显的书信中详细介绍了都掌蛮,他们死后在悬崖峭壁制作悬棺,族人有猎头的习惯,崇敬蛙神,有上百具传承千年的战鼓。 他们的祖先最早是羌人的一支,参与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立下战功,被封为僰侯。 相传战鼓是诸葛亮入蜀镇蛮所造,并留下预言,鼓失则蛮运终。 在都掌蛮的部落中,一面声音洪亮的战鼓可换千牛,哪怕稍次也能换七八百头牛,得到两三面战鼓,就可僭号称王,当鼓声在山间响起,所有蛮人都会在鼓声下汇聚。 刘显此战,破其大鼓九十三面,可谓一战杀光了蛮运。 提及此事,那些披荆斩棘骁勇善战的勇士如去国之人嚎啕落泪。 “诸葛武侯可做战鼓,如今鼓失,蛮运可终。然鼓,沐亦可做!” 咚! 就在陈沐话音刚落,高台上数名旗军合端一面绘画都掌蛮图案的大铜鼓,有力士锤鼓,鼓音震彻绵延。 “都掌蛮的鼓,朝廷已尽数收去;陈某会再为你们做鼓百面,但切如武侯所言,蛮运已终,这是大明都掌人之鼓。” 陈沐身后高台,旗军拽下绳索,收拢的庞大图卷坠落而下。 陈沐没有回头,扬臂指向东面,道:“大海之东有陆名亚墨利加,那有战事,承我大明天子隆恩,都掌人愿在陈某麾下效力听从调遣,为南洋军府奋战者,可各结为部,自推首领,首领,赐鼓一面。” 接着,他扬臂向南,道:“大海之南有陆名新明,那没有战事,有田可耕地有牧可放,承我大明天子隆恩,都掌人妇孺老弱愿在陈某麾下开垦田地畜牧渔猎,为南洋军府课税者,可各结为部,自推首领,首领,赐鼓一面。” 当陈沐自比诸葛武侯,当他说要为都掌人再造战鼓,除此之外他说的一切都对都掌人并不重要了。 出海、作战、垦田,都不重要了。 甚至都掌蛮与都掌人,也不重要。 从这一刻起,上千都掌人聚集之处落针可闻,他们看向陈沐的眼神不一样了。 陈沐重新登上高台,反手以骨节轻敲鼓面,看着高台下都掌人按鼓说道:“这鼓不好拿,凡取我鼓皆为大明治下百姓,世世代代不可相攻,共掠外夷地,我要你等对蛙神许下誓言,违背者遭人侵击不得好死!” 当铜制战鼓再次响起,上前都掌人分作两部齐齐拜下,陈沐满意地笑了。 五十七个民族,五十七支花!第三十二章伟大 文化交流比陈沐想象中来得要早得多。 离开濠镜前,陈沐依照过去的习惯会见李旦、华宇之后接替濠镜民间首领的黄程。过去不过一介海商小主记的黄程如今靠着掌管李旦、华宇的引商船货,成为大明南部沿海首屈一指的大海商,仰仗官面身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是个谨慎的人,掌管濠镜商务几年没出过大乱子,陈沐非常放心。 等陈沐再次回到民都洛岛,军府卫的营房已建设完毕,为防止遭受炮击,营房没有选择更高的楼房,全部仅为两层,室内没有多余陈设,吕宋这个地方最不缺木头,每个小旗一间营房,百户联排,每个千户宅设在方方正正的营房正中。 外围棱堡正在修筑,在军府卫的建立中,雇佣了大量来自广东的民间匠人参与设计,主要目的不是让他们大展身手,而是学习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比方说公共卫生与道路设施。 军府卫棱堡在规划中拥有相对健全的水房、厕所、食堂,也有为减少泥泞而铺设的石板路,工程量比大明任何卫所都要大,陈沐也是在把军府卫当作一个军营的榜样去造。 他们修了大水塔,造出第一台手压提水井,连上蒸汽机日夜不休地汲水。 他还专门请军府文吏记录工匠建设中所遇到的难题,并合工匠各类构图编撰成书,待建成后送往广东及北京。 前往濠镜一来一往已有月余,军府卫旗军终于在旗官的操练下有了一点旗军的模样,在陈沐回到民都洛岛的前两天,张世爵刚刚给部下旗军发下燧铳,开始练习轮射。 校场呼声阵阵,张世爵对陈沐行礼道:“目下各卫已用月余记下旗军手册诸般军令,此后四月练习号令、战阵、行军、兵器。待三月期满,通过考核,再将旗军分入各千户所。” “到时军府外四个千户所营房也落成,他们再按步、炮、车、舟、工分科操练,学习其兵科技术。”张世爵神色颇有几分感慨,道:“过去是一个将领有一个练兵的模样,如今从讲武堂出来的军官练兵都一个模子,这样操练出来的兵,战力能高出其他旗军一大截。” “更别说最好的火器营。”张世爵说着对陈沐带着一点讨好神色问道:“陈帅,我听说北边神机营前些时候都找咱的军器局调火器了?” “消息挺灵啊你!” 陈沐笑道:“调燧发鸟铳七千二百、刺刀七千二百、燧发手铳八百,还有咱南洋军府的火药配方。铳用南洋造,炮是从宣府调的镇朔将军,整整一百门。” “三千六百步卒、四百炮手,统统火器,本来还想再调两千杆骑铳供神机营骑兵使用,我没给,我虽没带过骑兵,但马刀长矛才是骑兵决胜的关键。” “尤其神机营已经全备火器的情况下,这种火力,就是我俩卫都比不上,必须有一支足够勇气的骑兵队才行。” 在陈沐看来,神机营是太虎了,那完全是一直常备精锐兵力,虽然人数只有一营,真轮到他们打仗,且不说他们的勇气,就想让这支兵力机动百里,就需要上万人供给后勤。 没有独自作战的能力,也就京师重地能用的起。 陈沐说着转头对张世爵问道:“前些时候让陈朝爵大帅发给各部的关岛战报,你们将官都看了,学到什么了?” “学了,讲武堂那些老帅把战报彻底分析一遍才发给我等,现在新练旗军的架矛都是用他们的姿势,更省力。” 张世爵说着有些不屑,道:“属下看了西夷的兵力、兵器,那八千亚墨利加兵不说,就西夷三千营,配胸甲、火绳和燧发的轻铳重铳,矛队炮队,铳比我强炮比我弱,但总不至于打出那么烂的仗,是望风而降啊。” “这不怪他们,要是没林满爵那把总在岛上摸来打去,别人的军心也没那么容易散掉。” 陈沐说着轻笑一声,关岛战役胜是八成能胜,但林满爵的存在让胜利来得太容易,三百多人打出两三千人的战果,岛上作战又相对封闭,人心中的恐惧也会加倍扩大。 真等陈璘邓子龙大军压境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赢了。 “兵器很重要,能给部下配多好的兵器就配多好的兵器,咱这些将帅不能让拿命去搏的部下在外物上吃亏。” “武备上不能落后于人,哪怕我的铳比别人差一点,也不能让部下拿着弓弩去和别人铳炮去拼,那是一定要落败的。”陈沐说着看向远方军阵,道:“武备不落于人,决定胜败的就是人了,是他们战技兵法的熟练,勇气与韧性,保卫家国开疆辟土决心的总和。” 张世爵若有所思,问道:“所以陈帅在万历年新编小旗手册里加上了小旗里要有能说会道的旗军给双饷,每天夜里营聚时讲林满爵、杨兆龙、陈八智、麻锦这些英雄故事?” “当然!不过这不是英雄故事,这些伟大而英勇的人应该被别人记住,他们与敌死战、与天搏斗,在决死之地给敌人一个响亮耳光,但更应该记住的是那些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人,那是英雄。” “我没骗他们,我总是骗人,但从不骗自己人,我不问出身,只要他渴望伟大,只要他竭尽全力,他活着我让他加官晋爵;他死了我给他家乡立碑,富贵险中求,我这最容易。” “一支军队仅有一个军官,很容易就会击溃,但我部一个小旗十一人,一个正旗两个副旗,四个人就有一个军官,每个小旗都能统帅十人,他们怎么击都击不溃。” “朝爵兄找我,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陈沐拍拍张世爵的肩膀,肃容道:“好好照顾我的将士,等你们准备好,大明新的时代就来了,我会带你们去历朝历代都不曾踏足的土地,给别人开开眼,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武德!” 离开军府卫去往港口时,新调到他部下做家丁队长的北方舍人从军自宣府讲武堂毕业的小将杜松疑惑地问道:“大帅让别人都伟大了,咋不给旗军讲讲自己?” “我不伟大,也不英雄。” 陈沐眯着眼睛笑了,“我为英雄铺路,制造伟大。”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