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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玉漏在?柜台前有点难堪,见那两个妇人分明有点故意讥讽她的意思,若就走了,怕她们笑话她是买不起;要是赶着问,这价钱恐怕就难压得下来了。  正在?跼蹐,忽见墙上的光黑一黑,背后有人喊了声:“掌柜的,你这买卖还做不做?怎么见有客在?这里,却?放着不理?”  回头一瞧,却?是池镜跟前那小厮,玉漏忙向街上望,果?然看?见池镜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他人跳下马车,慢慢悠悠地?踅进来,那一身锦绣裘衣真?是实打实的令这间铺子“蓬荜生辉”。  那掌柜的怔了须臾,忙又弃了那两个妇人,不敢亲近池镜,只?堆着笑向永泉迎去,“岂敢岂敢,是小的瞎了眼没看?见大?爷进来。大?爷要找什么料子只?管告诉小的,小的取来给大?爷瞧。”  永泉反剪着手道:“要十匹蜀锦,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吓得那掌柜的不知如何答话,这功夫池镜已走到?玉漏身畔,微笑着把货架上的料子睃巡一遍,攒眉向玉漏道:“你怎么逛到?这里来了?他这里没有你要的料子,何必将就?咱们上对过瞧瞧去,那里兴许有。”  于是那永泉掉转身就来迎玉漏,也?没个称呼,只?把腰杆弯得低低的,朝前摆出一只?手,“您请。”  玉漏有心要推辞,可铺子里众人都瞧着她,惊是惊,羡是羡,厌是厌,眼掺百感的,无非当她是哪家不正经的姑娘,轧姘头轧上个尊贵男人,在?这里摆架子耍威风。  她心里虽不自在?,也?难免赌气?,偏要耍一回威风,说不出推辞的话,只?掉身跟着去了。春风扇(〇七)  玉漏肯跟着出来,池镜心里便?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知道她是给一份虚荣心架在?了台上,他也正要趁机报她失约之仇。  一径走到那百绫楼内,永泉先去向个伙计说了两句,见那伙计忙不迭地跑进后堂,不一时急急迎出个老?掌柜,老?远就朝池镜打着拱过来,“三爷今日贵脚踏贱地,有?失远迎,实在?该死!实在?该死。三爷快内室里请!”  池镜摇了摇手,“内室就不进去了,我是陪姑娘来挑些好料子,内室里什么也没有?,叫我们看什么?”  ,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说年轻男女?一并?出门,不免惹些议论。他本可以胡乱扯个慌遮掩,说玉漏是亲眷也好,或是什么也不说,权当她是丫头也罢。可他偏称她“姑娘”,又着重说明是来陪她看料子,好像是故意要惹人?非议。  那掌柜的不动声色打量玉漏一回,改朝楼上邀人?,吩咐楼下道:“不许再放人?上来。”  楼下几面柜后已是摆得眼花缭乱,上了二?楼更了不得,几面墙的货架上,几处龙门架上好几根杆子,层出不穷地摆着挂着各色绫罗绸锦。空处陈设着些古董顽器,临窗放着两套紫檀雕花桌椅。一时有?伙计瀹了两碗内供的普洱茶来,又有?三个伙计拿着尺头赶上来伺候。  楼上楼下的脚步声噔噔噔地响个不住,令玉漏像是陡然间落到个钟鼓馔玉的戏台子上,人?虽不是这戏里的人?,也经不住有?点晕头转向。  那些五光十色的布匹简直能晃花人?的眼,她也是几番挣扎才使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眼不斜视,目不露贪。  一转头,偏对上池镜微笑着的脸,十分温柔体贴地请她在?窗下坐,“你看着哪个好就指给他们,叫他们取到跟前来瞧,省得走来走去的累着脚。”  店内的人?一听,看玉漏的眼色又添了几分暧昧。玉漏真是悔不当初不该跟来,眼下要表明身份,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也要得罪池镜。YH可若不说清,就稀里糊涂成了什么人??  一时骑虎难下,只好将错就错坐下来,横竖这些人?也都不认得,往后也不打交道。  池镜也慢条斯理撩开袍子坐下来,随手朝对面货柜上指了匹云锦,“那块料子取来瞧瞧。”  摆到桌上来,玉漏刻意把持着眼睛不去久看,只说:“不好叫三爷破费。”  池镜待要开口,那老?掌柜抢着说:“姑娘说这话?真是打三爷的脸,若说不喜欢就罢了,嫌我们这里的东西不好瞧不上也没要紧,唯独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池三爷岂是怕破费的人?,别说几匹缎子,就是连我们铺子都买了去,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眼的。”  池镜笑看他一眼道:“您老?说这话?才该打嘴,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掌柜的陪笑点头,“是小的不会说话?。三爷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三爷看中的一向不讲价钱,能给三爷看中的,也不是单凭价钱就能论?好坏的。”  玉漏看他一眼,又看池镜只是笑,便?赌气另指了匹流光四射的料子。  伙计立时取到桌上来,掌柜赶着说:“姑娘好眼光,这是苏州才到的新货,做春天的衣裳的最?是好看。您此?刻裁了,只等春天一到,十亭九坊的姑娘们就都望着您了。”  好嚜,原来是拿她当风月场中的人?物了。她瞅了眼池镜,池镜笑着叱那掌柜的一句,“胡说什么!”  玉漏仿佛咽了只苍蝇在?喉间,心下有?气,就说:“远远的看着倒好,到眼跟前来瞧着又不大合宜,我穿不出来的。”  那掌柜的道:“您再瞧,瞧见什么再取来眼前看,不怕麻烦。”  有?了这话?,玉漏尽管一会看这个一会叫取那个,把几个伙计并?老?掌柜的调度得楼上楼下满亭乱转。看着这些人?好不殷勤,渐渐又觉得受用不尽。  十来块料子看下来,茶也换了两碗,她仍不大合意思。店内的人?脸上都发了汗犯了难时,池镜却没有?一点不耐烦,放下茶来向面前几人?笑说:“她不是有?意为难你们,是在?为难我呢。”说着立起?身,向玉漏作了个揖,“你瞧中哪块,我亲自取到你面前来给你看好不好?”  众人?看池镜做小伏低的架势,顿时把心内那点烦嫌都散了,那老?掌柜的忙叫人?新换上两瓯鲜果,腰弯得比池镜还低,“姑娘别急,买东西就是要慢挑慢选,急起?来买了不喜欢的回去,银钱事小,白搁在?家里反是添乱。”  玉漏看众人?如此?俯首殷勤的样子,先前那股气终归也消了些,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有?意为难你们,我是想给我娘挑块料子裁衣裳,你们这里的料子都太金贵了,她不一定舍得穿在?身上。”  那老?掌柜道:“原来是给老?夫人?买,倒是这话?,老?人?家不论?家里堆着多少金山银山,也惯了省检。不如这样,我这里有?几块去年的绸布,虽不怎样名贵,倒合了老?人?家的心,姑娘若不嫌弃,我送了姑娘,权当拜年之礼。”  玉漏忙起?身推辞,池镜在?旁道:“既是老?掌柜的意思,你就只管收下,否则真是白叫他们忙了这一场。”  人?家执意要送,无非是赶着巴结池镜,她承下这个恩惠,既是受了店家的情,也是受了池镜的情。可要不受,指挥着这些人?马不停蹄地忙了这一晌,也真是对不住人?。  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着了池镜的道。不过他还有?心来在?她身上打这么个精巧的埋伏,想必那回故意失约倒没算错,果然使他的兴致更起?来了些。  她又是无奈,又是庆幸,也很?喜欢给这么些势力?的人?敬捧着。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福身道谢,千叮咛万嘱咐只叫包了一块料子去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镜又将她邀上马车,她抱着那块料子坐在?对过半日不说话?,盘算着眼下又当如何?该不该对他分辨分辨那夜之事?  想不到池镜却先开了口,“还在?和我生?气?”  问得玉漏发懵,“我生?什么气呢?”  “我也不知道。”他笑着仰头,长叹了口气,好像当那次失约只是她小小的骄纵,他表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包容,“不过我想一定是上回送你回家取东西的时候,我有?什么话?不防得罪了你,所以你生?了气,那天晚上才不肯理我。倘或如此?,我在?这里向你赔不个是。”  他把她的错归咎到他自己身上去,两个人?的关系更不能轻易撇得干净。他当然不知道玉漏并?不是要撇清什么,说不清谁上了谁的当,他又坐到她身边来了。  玉漏向旁让了让,小声说:“你没有?得罪我,那天晚上我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又想,你不过是玩笑,怎么会真来呢。”  “我去了,在?后头巷子里等了你很?久。天下起?雪来,我想着走,又怕你后头赶来,就这么犹犹豫豫的,一等再等。”  “快三更的时候,客散了许多,我得空去了一趟,可没看见你,我想你一定是没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候想是我刚走。”他怅惘地笑着,“你瞧,我们俩竟然傻到了一处,都白兜了一身的风雪。”  两个人?对着说些半真半假的话?,就把此?事揭过。街上人?挤人?,有?许多百戏杂耍出来,大家凑热闹来看,许多人?擦肩而过,许多缘分转瞬即逝,好像真有?无限遗憾流动在?人?潮里。各自看着那些人?,竟也还真有?点莫名的感动和惘惘的情绪。  池镜把她挑帘子的手握下来,“你不怕冷?”  玉漏的手不是手了,化作一颗心在?他手掌里跳一下,腼腆地低了低头,“才刚在?那铺子里,几个炭盆烘着,倒烘得热了。”  但他立刻就放开了她,“我看你未必是给火烘热的,是自己不好意思臊热的。”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池镜撇下眼一笑,“你难道不是故意折腾人??你以为我那么大张旗鼓的是故意叫你难堪,你又不好得罪我,只好自己赌气。”说完歪过脑袋去靠在?那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管她信不信,“其实我倒没想那么多,心里只想着逮着这个空子不放你走,多绊住你一会。现在?想起?来,是我疏忽了,人?家会怎么看你?好在?和那些人?往后也不见面的。”  他已自省在?前,玉漏不得不表示出体谅,“你原是一番好心,我不说谢,难道还要反过来怪你么?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你说这话?,就是还在?和我怄气。”  在?彼此?天差地别的身份之下,女?人?怎么有?资格和男人?生?气?除非是有?另一层关系在?。这话?细细嚼来,几乎是一种甜蜜的滋味,玉漏的心不由得砰砰跳几回,浑身也有?些僵。  他就这么睇她片刻,捏起?她的腕子朝自己胸膛狠捶了一下,“了不得给你打打,可解气了?”  玉漏噗嗤一声笑了,把手收回来安分地摆在?裙上,“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呀。”  她嗔怨一句,红着脸。接着彼此?在?微笑里沉默下来,街上闹哄哄的声音把这份沉默包围着,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尴尬,反倒感到舒适和安全?。  听见有?吆喝卖糖葫芦的,玉漏挑开帘子看,正好看见一个草垛子慢慢地从窗下游过去,那一个个剔透红亮的山楂果在?阴冷缠绵的天色里格外诱人?,她看得转不开眼睛。  池镜瞧见,一招手将那老?头子叫到窗下,摸身上没有?散钱,却不叫永泉,只为难着道:“哎呀,真是,我身上也没有?散碎银钱。”  玉漏忙摸出两个铜板,买进来两串。池镜举起?一串来,在?红光中窥她,“瞧,你平白送了我一件东西,改日我可是要回礼的。”  “这算什么礼?”玉漏好笑。  “怎么不算?礼轻情意重。”他也笑,望着她被糖葫芦映红了腮畔,心有?所动,把一条腿弯着横搭在?他们之间,“礼尚往来,我回礼时你可不许推。”  玉漏犹豫一会,把那块料子摸了摸,“如此?说来,我这糖葫芦才算是回礼呢。”  “那不算,这料子又不是我送YH的。”他凝了凝眉,又咂了咂嘴,“本来是想叫你挑几块好料子,谁知白得了一块,我反倒一两银子没花,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我借他人?的光做我的人?情?无论?如何我得花银子送分礼给你不可,权当是洗我不白之冤,你得收。”  收他的礼倒成了成全?他,玉漏说不出拒绝的话?,又看下那块料子,“您常到那百绫楼去买料子?我想不应当,你们家里何必用外头买的料子。”  “那铺子是我们家的房产,给南京的一个丝绸商租了去,他们租着我们家好几处铺面,我家大伯大哥又在?江宁织造当差,管着南京城的绸缎商,他们自然是客气。”  玉漏脑子里拨算着他们家的产业,就怕自己见识短,未必算得全?,横竖只有?比她想的多。她不由得已经对他那份礼开始期待起?来,噙着点笑意,将帘子挑开条缝看时,发觉马车早已走过凤家门前了。  她扭脸瞅池镜,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仿佛也是在?窥探她的意思。  终于两个人?都没有?旁的表示,马车只好接着往前走,转去了另一条望不到头的大街上,跟着无穷无尽的车水马龙走得格外闲慢,好像要一直走下去似的。春风扇(〇八)  傍晚玉漏归到凤家,想要检算在车里和池镜到底说了些什么话,然而又都模糊得想不起来了?。其实净是些云里?雾里?没要紧的?散话,又仿佛每句话里都暗藏玄机。可每当要说到纸破窗明的?时候,他便戛然而止,沉默得恰到好处,好像有意等着她来挑明。  这个人实在可恨!她怀着笑把那块料子搁在柜里,回身坐在榻上发了?回呆。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下来,黑暗静静地朝她身上涌过去。  “怎么不点?灯?”  玉漏吓一跳,看见是凤翔外头赴席回来。屋里黑魆魆的?,他自己走去把灯点?上,擎着往榻上走来过,眼睛荡溢着一份微醺后的流光,只管把玉漏盯着。  玉漏给他看得不自在,歪过身问:“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他歪着脸追看半日,自己也好笑,“不知道为什么,隔着一个白天,竟像有一年未见似的?。”  而这个白天,玉漏几乎都是与池镜混在一起。她难免愧疚,抬手摸他的?脸,“吃了?多少酒呀,脸烧得滚烫。”  凤翔顺势握住她的?手,贪她手上那份凉,久贴在脸上,“今日在林家赴宴,席上听林五公子说前头不远小金巷子里?有一所房子可租赁,有三间屋舍,虽不大,也还齐全。”  “你无端端打听房子做什么?”  他迟缓地笑一笑,“不是无端端,我想着租赁一处房子,把你挪出去,往后和?俪仙两头分开住着,岂不少些是非?”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安置她的?法子,玉漏听后把手抽回来,在心?内嗤笑个不住,男人为什么总在女人的?事上想得简单?  脸上却不好表示,只把那想要嘲讽的?情绪凝成个微笑挂到嘴上来,“真是没道理,从来做小的?,只有想破脑袋要进家门?的?,何曾见往外搬的??就是我自己没什么,太太和?你的?脸上也不好看,人家要怎么议论?”  凤翔将手放下,蜷在炕桌上,想想也一叹,“可眼看我就要往常州去了?,往后叫你时时在俪仙眼前晃着,我实在难放心?。”  玉漏又笑,“你真是多虑,即便大奶奶肚量小要寻我什么不是,难道我搬出去她就寻不着了??我终归是你们?凤家的?人呀。你何苦把她想得这样坏?倒伤了?夫妻情分,你看这些时大家不都是安安生生的?么?”  把人挪出去到底不成规矩,俪仙自年后也的?确本分,一向是踏踏实实在屋里?,没听见她跟前头似的?朝打夕骂。风翔前思?后想,觉得俪仙也并非无药可医,便欲去和?她讲谈道理。  走到正屋里?来,看见俪仙居然在榻上对?着灯做活计,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景,想必是因为过于无聊,她也肯拈针动线起来了?。  凤翔忽然觉得不自在,咳嗽了?两声朝碧纱橱里?头走进来,“你忙什么呢?”  俪仙受了?香蕊的?劝,想着不急在这一时,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同玉漏算帐,因此这些时压下脾气?不吵不闹,连看见凤翔也能忍住一腔火,只横了?他一眼,“真是难得,你竟肯往我这里?来一趟。”  香蕊一听她口气?不对?,忙赶着倒了?茶来打岔,“大爷才?刚外头赴席回来,想必吃了?酒,正好这茶浓,吃了?好醒酒。”说完看俪仙一眼,出去了?。  俪仙会其意?思?,把嘴一撇,索性来个一言不发,低着脖子还做她的?活计。  凤翔倒不习惯她这种适宜的?退让和?安静,只好找话来说:“你看,这些日子不叫你管家,你难得清闲下来,做做活计养养性子,不是也很?好么?”  俪仙向前挪动银釭,向墙隅侧了?侧身,“你有事就趁早说干净,没事就快回那屋里?去,省得嫌我绊了?你的?脚。”,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凤翔轻咽一下,陪着尴尬的?笑脸,“那日我话说得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说得俪仙忽然鼻子一酸,不肯搭腔。  他又陪着小心?道:“我晓得你不是心?肠歹毒的?妇人,不过性子冲了?些。你也设身处地为人想想,玉漏也有她的?难处,她身不由己到了?咱们?家来,凡事还要靠你多担待着点?,大家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岂不好?往后她若有哪里?得罪了?你,你告诉我,我自然也替你做主。”  好嚜,磨蹭半天,原来还是替那丫头来说话,俪仙强忍着愤懑不吭声。  这算有得商量了?,凤翔继而说:“只等元夕一过朝廷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我异地赴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往后我不在,家中常日是要靠你支援着,万望你对?上对?下,都多包涵着点?。有什么不好,你只写信告诉我,我也好替你拿主意?。”  “你别说了?,”俪仙淡淡开口,认了?命一般,“说来说去还不是怕你不在家我就成了?个霸王,把玉漏欺得死?死?的?。你只管放心?,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常年没有生养,迟早都是要许个人进来的?。既然是她来了?,将来果然能生养下个孩儿?,于你于我于咱们?家都是好事,我还有什么可气?的??”  凤翔忙去窥她脸色,见她脸上一派哀愁的?平和?,也就有些信了?,“你肯这样想,就是阖家之福了?。”  俪仙抬头嗔他一眼,“话也讲完了?,你快回去睡吧,明日一大早不是还要赶着去给三舅母拜年?”  凤翔笑着点?头,待要起身时,偏看见她眼圈发红,似有两点?泪星在烛光中闪动。他不由得愧从中来,想着冷落了?她这些日,眼下又才?说完那些话,果然转背就走,好像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就是为了?玉漏,也少不得要安抚她一回。  因而笑道:“这么晚了?,你还要赶我到哪里?去?快把活计收拾收拾,咱们?好早些睡。”  俪仙自然是高兴,丢下针线到外间吩咐丫头打水洗漱,那铜壶铜盆叮铃咣当响了?半晌,响出一股扬眉吐气?的?得意?。  一时风止灯灭,月亮冷清清地落进窗来,像是结了?层霜在地上。玉漏垫着脚尖去蹭两回,看见自己的?黑影子吊在一片黯淡的?墙上,感到一片早有预料的?灰心?。  从前在唐家和?唐二也有要好的?时候,不论是与凤翔还是与池镜,都只不过是重蹈覆辙。所以在这灰心?里?,反而格外安定,觉得终于是不欠着凤翔什么了?。  这一夜过去,玉漏原想着俪仙该自以为得意?,少不得要叫了?她去作践两回,没承想俪仙如今竟也捺得住性子,次日起来还如先前一般,并不见来挑事。玉漏只怕她真是给凤翔哄转了?性子,一面又记着池镜说要送她的?礼,这一向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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