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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郁途脚下动了几步,倏然往斩鄂消失的天边掠去,脚腕却被龙桑杖中的藤蔓缠住,转过身风衷已经到了眼前,指尖凝着神力指向他面门。郁途侧头避开,帷帽落下,露出一头漆黑的长发,转过头来时,眼中也不见了幽蓝的鬼火,竟然回到了当初未入冥府之时的模样。风衷愣住,不妨被他一把扣住手指,拉到了眼前。“你对我这般模样又可曾怀念?”风衷蹙眉,这么久没见,本以为他脱离冥府后会比以往衰弱,没想到反而比以前大有精进了。“你到底从何处休养而来?”郁途扣紧了她,但笑不语。四周煞气弥漫而来,风衷朝他挥去一杖,郁途被生气震开,煞气却立即代替他朝风衷扑了过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穷奇窜上前来,受煞气压制,竟未能幻化出成年。风衷连忙挡在它身前,受了煞气一记冲撞,摔退出去,背后忽然有人揽住了她。头顶传来东行焦急的呼唤:“斩鄂,你不要命了吗?”风衷一愣,看向身侧,一身灰旧布衣的斩鄂扶着他,脸在月色下皎皎白净。涂山奉收回了裹挟他的仙气,方才他就这么跃了下去,把他都给吓了一跳。煞气窜上去袭击涂山奉和东行,风衷挥去神力将他们的云头移开,阻断了那阵煞气。收回视线,郁途已经自远处袭来,两袖携带煞气飞身而至。刚到跟前,斩鄂身上陡然窜出一阵灵力,周身金芒闪耀,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一手抬袖遮住眼睛,一手揽着风衷连连退后。风衷以生气布起结界,郁途受阻,贴着结界冷冷地看着斩鄂:“我还以为是转世,原来你根本没死,真不愧是多重身,这样都死不了。”斩鄂错愕地看了看四周,没料到自己身上居然还会发光,闻言又朝他看了过去:“我认识你?”郁途冷哼,以煞气冲撞结界,猝不及防肩头一痛,风衷的龙桑杖透过结界刺入了他肩上。生气灌入他躯体,压制着他周身的煞气,倏然将他掀开。风衷立即抱住斩鄂的腰身,消弭不见。“噗!”穷奇赶紧追了出去。风衷所过之处,生气迅疾消抹了踪迹,穷奇不用担心,反正会以傀儡感应找到她。为了不牵连涂山奉和东行,她故意走了别的路线,绕来绕去,落在了一处深山里,将斩鄂推进山洞里藏身。在洞口观望许久,未曾看到郁途追踪而来的迹象,她这才稍稍放心,转头看向斩鄂:“你怎么来了?”“不知道!”斩鄂在山洞里踱了两步,身形半明半暗,语气听起来竟有些生气。“什么叫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你!”风衷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凑近他身前紧盯着他。斩鄂避开她视线,往洞里走了走。风衷非要跟过去看着他:“你不是为了尽责才跟我去青丘的嘛?”斩鄂靠着墙一坐,似乎很懊恼:“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见了你我就不对劲。”风衷轻轻笑出声来,这么久以来终于又感到了愉悦,笑着笑着忽然咳了一声。虽然她有灵血护体,但方才被煞气冲撞了一下还是有点不适。斩鄂立即起身,拽着她坐下:“那是什么妖怪,好像认识我啊。”风衷挨着他盘膝打坐:“他是冥神郁途,你把冥府毁了,他当然要找你算账。”“我还能毁了冥府?”“那是你身为天神时的事了。”斩鄂挑眉:“我是神?”“对,你是天上执掌日升日落的东君曦光,斩鄂这个身份不过是你必经的一劫,总会过去的。”斩鄂没声音了,想起了刚才自己身上忽然冒出的金光。风衷看着他:“你还是不信我?”“不……我只是不敢信。”斩鄂叹气:“照你说的,那我也太厉害了。”“你是很厉害啊,而且还藏得很好,别人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那你知道吗?”“只有我知道。”风衷冲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斩鄂脸上发热,这样说来,那他以前对她肯定不一般。月上中梢,已至深夜,月光往洞中深处照来,风衷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没想到斩鄂居然没睡,反而在偷看她,视线一触,他立即别过脸去,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斩鄂听到那笑声,尴尬难言,抬手拍了拍脸,决定不再看她了,可没多久视线又忍不住飘了过去。月光淡白下去,天渐渐亮了,风衷似乎休整足够了,原本有些泛白的脸色在眼中红润起来,那双唇在晨光里恢复了血色,饱满红艳,好似抹了胭脂。斩鄂心口一紧,缓缓靠了过去,有把火在他心里煨着,烘得他浑身发热,心中发痒。风衷睁开双眼,他已近在眼前,眼神灼灼:“我能亲你吗?就一下。”说完陡然回神,自觉丢人,懊恼地捂住嘴。风衷失笑,眼睫轻颤,脸上微红:“当然能啊,我是你的妻子,你想亲几下都可以。”斩鄂凝视着她的脸,凑上去触了一下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退开时心口猛跳,看看风衷,她脸上盈盈带笑,一直看着他。斩鄂舔了舔唇,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下。风衷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他好似受了鼓励,忽然一把搂住了她,重重吻了上去。呼吸渐浓,他似坠在了梦里,抱着怀里的人,唇移到了她的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小种子……”倏然清醒,他推开风衷:“我刚刚叫你什么?”风衷抬手抚在他心口,轻轻笑着:“看来你体内的残存的元神和精血开始苏醒了。”源源不断的生气自她掌心涌入身体,斩鄂捂着她的手背按在心口,体内好似有什么在生长,原来身体一直暖烘烘的发热是因为这个原因,方才竟没察觉。第82章082模样风衷对于斩鄂的了解其实完全来源于神骨中曦光的记忆。曦光之前一直在修炼第六重分身,并试图随时随地造就分身,并没有成功把握,但为了造就她的功德,临终之前还是决定冒险造就一具凡人分身出来,于受刑之时从雷电之下抽离了一抹元神和精血降来人间。那抹残存的元神和精血在凡人当中游走,寻找合适的寄托之所,没想到天意造化,竟然让他成为了斩鄂。凡人们的连福之相得到应验,东行随他的出世而降生,此后其他新生凡人也陆续降世。斩鄂的确是凡人,但其实是包裹着元神和精血的一具凡胎肉体,真正算来应该是曦光的第六重分身。不过因为本体已然不在,剩余元神和精血在这分身里寄托生根,只要重归神位,便又可以将之恢复成为本体。也只有曦光这特殊的多重身才能做到这点,风衷以前虽然从伏羲大神那里对多重身有所了解,但可以逃脱形神俱灭的还是头一回见,难怪就连郁途都觉得斩鄂只是他的转世。明晃晃的日光投入洞中,风衷与斩鄂相对盘膝而坐,用生气催动他体内的精血,好尽快助长他的元神。奈何斩鄂体内精血有限,元神到此时已经停下生长了。穷奇在追来的路上半道去捕食了一番,吃饱喝足了才追来洞边,已经快到中午了。窜进洞里时,风衷的手掌刚从斩鄂心口移开,正皱着眉思索对策。斩鄂不大适应忽然苏醒的元神和精血,浑身发热,一直扯着衣襟,一手在身前扇着,对她道:“我不会是病了吧?”风衷摸了摸他的手心,摇摇头:“你本体属火,如今元神再生,会有这般感受是正常的。”穷奇挪过来蹭了蹭斩鄂的小腿,被烫的毛都炸了一下,“噗”了一声躲开了。风衷身上仙气笼罩,清凉舒适,斩鄂不知不觉就靠了过来,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挨着她问:“我要是熬不过去怎么办呢?”风衷扶着他,让他枕在自己膝头:“怎么会熬不过去呢,不是还有我在么?”斩鄂侧过头闷闷地道:“熬不过去就不能娶你了。”风衷轻轻笑了笑:“那你可一定得熬过去啊。”说完指尖在他眼前绕了绕,他很快便舒展眉心睡过去了。“噗!”穷奇肉爪捂眼,嫌弃地背过身去。风衷抬手敲了一下它的脑壳,身子一动却又被斩鄂搂紧了些,渐渐的,自己身上都跟火炉一样了。过了许久,斩鄂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外面却传来了诡异的气息,风衷将斩鄂扶起来,轻轻唤过穷奇,嘱咐了两句。穷奇不甘不愿地转过身来,变做成年,驮起斩鄂跑了出去。风衷走出山洞,朝远处看了一眼,艳阳高照,天边却泛着黑云,正往此处而来。她飞身入云,在此山四周布下了严密的术法,这才匆匆去追斩鄂。片刻之后,郁途追到了山洞前,全身都笼罩在阴气之下,原先变回去的黑发已经又褪回了雪白。风衷遮掩了踪迹,他是靠追踪着穷奇的气息才找来了这里,但忽然又断了线索。他立在洞外观察了一番,循着生气所在的方向走去,没几步便被一阵力道掀开,站稳一看,风衷从树后走了出来。“看来你会变回黑发是因为依靠煞气休养至今的缘故,如今被我的生气逼的又不得不使用你的冥神之力了。”郁途将帷帽戴上,遮盖住了一头霜雪,也遮掩了看她的视线:“就算如此又如何,要杀一个凡人绰绰有余。”言语未毕,他的身形已经迅速朝风衷后方掠去,料想斩鄂就在附近。不想脚下忽然生出盘结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双脚,紧紧束缚,叫他半步也迈不出去。风衷冷哼:“昨夜你身上携带着煞气,那里靠近青丘和汤谷,不是交手的地方,现在可不同了。”她手腕一转,龙桑杖挥来,重重的一阵神力拍在了郁途身上,声音如刀割般冷冽:“这一下是为了九龄的。”郁途闷哼一声,身上又受一击。“这一下是为了曦光的。”龙桑杖抵在他喉间,风衷冷笑:“敢再动他,我可就直接下杀手了,执法神你也不用见了。”郁途嘴边牵着一道血丝,眼中浮出森森幽蓝鬼火:“他已经成了蝼蚁凡人,你竟然为了他要杀我?”“哼,谁想动他我都不会善罢甘休,你可以试试。”风衷其实未必能真杀得了他,但决心已经摆在眼前。郁途铁青着脸,猛地挣开了束缚,朝风衷冲了过来,她的身形却在眼前倏然消散,化为了云烟,原来只是一个幻影。人间生气有所复苏,种神的神力也渐渐提升。郁途接连两次受创,气力不支,单膝跪地,接连吐了两口血出来。头顶晃晃明日,他浑身被阴气遮掩,却如同身在冰窖,对着空寂的山头冷冷笑了出来,凄凄森森,断在了风里。数百里之外,穷奇驮着斩鄂在云中穿梭,感觉他身上好似着了火似的,连带它的皮毛都快要被烧着了,实在是再三忍耐才没把他给丢下去。风衷乘云而至,将斩鄂接了过去,它这才好受了许多,化作幼崽跃去她云上翻了个滚。因为穷奇绕了个大圈子,这下距离青丘反而远了。风衷却也不急着赶路,朝下方望了望,按下了云头。下方有片树木茂密的林子,林边横着一汪小湖,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风衷架着斩鄂走去湖边,让他靠着大树坐定,竖起龙桑杖,引出林中大片树木精华,缓缓注入他身体里。曦光多重身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其精血可以依据五行相生之道源源不断地再生。如今斩鄂体内的精血无法助长元神重塑完全,必须要依靠更多的精血,她便想到了重新为他注入五行属性,此举便是要让木之属性进入他精血之中。斩鄂动了动身子,嘴里嘀咕了句“热”,身子一歪一倾,一头栽入了湖里,“哗”地激起一阵水花。穷奇惊得一下跑去湖边“噗噗”了两声,风衷连忙跳入湖水里去拉他,一面凝神作法,以湖水精华注入他体内。水属进入躯体,斩鄂可算是好受多了,微微睁开了双眼,眼神却仍旧迷蒙,只看到风衷在眼前,全然不顾自己浑身湿透,勾着她的腰肢贴上来,蹭了蹭她的颈边,蹙着眉低语:“难受……”风衷捧起他的脸:“我知道你难受,忍一忍好不好?”“不好。”迷糊中的斩鄂跟小孩子似的,根本分不清眼下是哪儿跟哪儿,只想往水里沉。风衷拉他也拉不住,劝也劝不了,只能抱着他腰托着,不让他沉水里去。转头唤穷奇来帮忙,它倒好,趴在水边,爪子捞着水跟没听见似的,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挺嫌弃。眼看着一下午都要过去了,斩鄂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也不知道饿,就想赖在水里不走。风衷无奈,只好背着他上岸。他手长脚长,还靠她动用了神力相助才得以背动。忽然起了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叫人舒坦多了,斩鄂有些清醒过来,看到自己趴在风衷背上,连忙跳下了地。“怎么能让你背我。”他晃了一下身子,靠着风衷:“扶我走就好了。”风衷笑笑,揽着他的腰前行,身上的天衣被他一身淋漓的水珠弄得湿透了大半,紧贴在身上,身姿曲线毕露。斩鄂靠在她身上,虽是被她扶着,看起来却像是将她半搂半抱在怀里,一侧头便嗅到她鬓发间的幽香,绰约身姿在眼前浮动,他痛苦地低吟一声,别开眼。“怎么了?”风衷停步问他,拨过他的脸左看右看。斩鄂脸上火红一片,捉住她手指拿开眼前:“没什么,就是觉得更热了。”“不要紧,你觉得不舒服就搂着我。”风衷一边说一边将周身以仙气笼罩,浑身愈发冰凉了。斩鄂忍不住又把她搂紧了些,眼睛却没落在她身上:“你把衣服弄干吧。”风衷这才想起来:“对,尽顾着担心你了,方才都没注意。”明明就是随意的一句话,斩鄂听了却整个心都飘了起来,揽着她的手不觉又紧了一分。日头西斜,天眼看着就要黑下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斩鄂仍需休整,靠在林中树下坐着,身上的衣裳被风衷用神力催干,不出片刻便又被汗水浸湿。风衷只好随他去了,伸手入怀,从乾坤袋里取出仙果仙露来,递到他面前。斩鄂浑身虚脱,根本没胃口,双眼微眯着看了一眼,摇摇头。风衷捏着果子喂他:“吃吧,果子里的仙气会对你有益的。”斩鄂架不住她温言软语,只好低头就着她的手慢慢咬了起来,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哪知不慎咬到了风衷的手指,她嘶了一声,斩鄂顿时惊了一下,连忙托住她手指吹了吹:“疼吗?”风衷对着他殷殷眼神有些赧然,抽回手指,垂下眼摇了摇头,遮掩住双颊微红。斩鄂被她神色一勾,刚压下去的热度又窜了上来,懊恼地躺了下去,翻了个身不看她。风衷摸了摸他的后颈,果然还是很热,若非短笛在既明那里,真想把龙大龙二招来让他淋几场雨了。穷奇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肉吃了。头顶渐渐露出月色,风衷坐了没多久,一只传信之鸟飞到了眼前。是涂山奉传来的,他已经带着东行到了青丘,他大概是碰运气的,不只放了一只传信之鸟出来,这一只恰好落在了风衷眼前。风衷作了回复,将龙桑杖竖在身旁,就地躺了下来。旁边伸来一支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很快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把她抱得死死的。风衷想动都动不了,斩鄂的呼吸就在她耳侧,浓浊带着热气,她嫌痒,微微侧头避开,又被他的手抚住脸颊,整张脸都像被文火烘烤着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风衷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睡不着啊?”“你身上舒服,抱着就能睡了。”斩鄂的呼吸拂过她后颈,一阵麻痒。风衷干脆转过身,往他怀里钻了钻:“那你抱着吧。”斩鄂顿时浑身僵住,紧紧闭起双眼,不敢看她的脸,那样只怕会更热。一只手贴在他脸颊上,顿时降下了一份燥热。他按着那只手侧了侧脸,轻轻在她手心上啄了一口,也不知怎么就做得这般自然而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苏醒,已是天亮时分。斩鄂发现周身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虽然能感觉体内仍然温热,但已经适应这热度了。正当天色微白,怀里的风衷睡着了,手还揽着他的腰。斩鄂盯着她的睡脸,倒想多躺一会儿,但浑身汗湿,衣裳粘着,难受至极,还是小心拨开她的手起了身。出了密林,到了外面的湖水边入水清洗,舒舒服服潜了个水露出脸来,终于又觉得和先前一样鲜活了。他上了岸,蹲在水边拧干衣摆,漾开的波纹慢慢恢复平静,他无意间朝水面看了一眼,蓦然大惊失色,“啊”的大叫了一声,起身就跑。风衷被这一声惊醒,连忙坐起身,拔起龙桑杖就追了出去。穷奇就蹲在湖水边,悠哉游哉地望着前方,看起来并无险情。风衷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斩鄂拢着衣裳扶着棵树站着,埋头背对着她,身形似乎与先前有些不同,仿佛回到了纤秀少年。“斩鄂?”她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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