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皱着眉看我两眼,似乎对我这种状态颇为忧虑的模样。“喂?”响了几下后,那头通了,保安立马告知了情况,不等盛珉鸥说什么,我整个人扑过去,对着对讲器打了个酒嗝,莫名其妙笑起来。“哥,是我啊。”那头一静,保安吃力地将我隔开,对着对讲器道:“就是这样盛先生,您看您认识这位……先生吗?如果不认识的话我们就要报警处理了。”我两手拢在唇边,加大音量道:“哥,是我陆枫啊。我喝了点酒,你来接我一下吧……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你这儿……”我的酒量其实真的不太好,这会儿虽然神智还算清醒,但心跳加速双颊滚烫,更要命的是头晕的不行,胃里随时都像是要翻出东西来。不去想还好,越想越是反胃,忙跑到门卫室外的花坛里呕吐起来。夺门而出前,耳边传来盛珉鸥忍着不耐又无可奈何的声音:“麻烦了,我马上就来。”蹲在花坛边吐得昏天暗地,差不多将晚上和老黄吃的那顿全都充作了花肥。保安小哥看我难受,递来一瓶矿泉水让我漱口。果然是五星级小区,连保安都是五星级的。“谢谢。”我接过了矿泉水,漱了漱口,感觉吐过后人都清醒了一点。五分钟后,盛珉鸥自远处缓缓朝这边走来。不同于我见到他的任何一次,头发看起来十分松散柔软,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脚上竟然是双人字拖。他走到我面前,面色不善地垂眼凝视我:“大半夜喝得烂醉如泥,你还真是活得跟蛆虫一样。”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因他刻薄冷漠的评价而失落痛苦,但今天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不仅不难过,还有点兴奋。“哥……”我冲他傻笑,“你来接我啦。”我摇晃着站起身,一下腿里力道不够,歪倒在他身上。他踉跄两步,及时扶住我,语气更为不妙:“站稳。”我偏偏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全都喷吐在他脖颈处,大着舌头道:“我头晕……”盛珉鸥可能看我醉得厉害,最终放弃与我的沟通,架着我沉默地往他公寓楼方向而去。由于我的全身重量都在他身上,一路走得颇为艰辛,到他房门口时,更是由于空不出右手按指纹,只能艰难地用另一只手输入密码开了门。输入密码期间,我偷偷睁开条缝记下数字,进屋后又迅速闭上眼装“死”。盛珉鸥将我丢在了客厅那块巨大的长毛地毯上,随后揉着后颈似乎要走。我迷迷瞪瞪一把扯住他的裤脚,嘴里不住嚷嚷着口渴,想喝水。盛珉鸥静止片刻,稍稍用了点力,将自己的脚从我手中“拔”出,接着便是一阵脚步远离。哎,果然,他可能对我并不全然无感,可说到“在意”,还是有点……没到那份儿上吧。我趴在那里,有些泄气地垮下肩,将脸埋在臂弯中,心里止不住地叹气。在我思考要不要继续借酒装疯揩揩油,或者继续试探他时,本已经远离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嗒”地一声,盛珉鸥将什么东西放到我身旁的地板上,随后再次离去。等卧室传来关门声,我悄悄睁眼一看,发现离我不远摆着一杯水,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我扶着胀痛的脑袋坐起身,对着那杯白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那还是多少有点在意的吧?这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喝在嘴里,竟是甜丝丝的。喝完盛珉鸥给我倒的水,我枕着胳膊卧在白地毯上,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倒不是睡不着,就是舍不得睡。害怕睡着了再醒来,发现今日种种不过都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翻了个身,客厅垂吊的巨大黑色沙包下,整齐摆放着两卷红色绑手带。按照盛珉鸥的性格,上次被我擦过手的那条他该是会立马丢掉才对,然而……我伸手够过那两卷绑手带,展开细细观察。手带一派寻常,没有任何破绽,看起来就像刚拆封不久,但我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盛珉鸥那骚东西指不定还留着那条脏兮兮的、沾满粘液与汗水的红色手带。毕竟他都偷偷到监所外看我,还给我倒水了,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我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此刻满是粉色的泡泡,只觉得自己苦守了27年寒窑,终于终于,要熬出头了。将绑手带覆在眼上,隔着一层朦胧的红色,我慢慢闭上眼,陷入了沉睡。翌日一早,我仍在熟睡,被人一把扯去脸上乱七八糟的布带,叫阳光折射我的脸面。我痛苦地呻吟着,用胳膊遮住灿烂的阳光,迷迷糊糊看到盛珉鸥穿戴整齐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俯视着我,一副毫不留情要在出门上班前将我赶出家门的样子。我连忙趴进地毯里,装作还没有清醒的模样。盛珉鸥等了会儿,大概实在震惊我竟如此厚颜无耻,忍不住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腰侧。“喂,起来。”他说,“滚回自己家睡。”我的腰比较敏感,盛珉鸥力道虽然不大,但我仍然花了惊人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没有扭身躲开。踢了两下,可能是看我实在不起来,他无计可施,只得放弃。“醒了自己走。”留下一句话,他往门口走去。听到电子锁上锁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揉了揉自己的腰眼。别的地方倒算了,腰是我***,以前沈小石不知道有一次从后面碰了我的腰,我一个肘击差点把他肋骨砸断。天知道我刚刚是怎么忍过来的。环顾明亮简洁的室内,我巡视着屋子里的每一处细节,仿佛一只确认领地的狼,每一样事物都在掌控才可完全放心。指尖抚摸着墙面,一路来到卧室,在那张唯一的床垫上躺下,翻滚。盛珉鸥之前怎么也不让我进的私人领地,如今却随我怎么进出,随我怎么使用,实在是没有比这更爽的事——至少今天以内是如此。躺完了,将他的床铺弄得凌乱不堪,我就像个吃干抹净的渣男,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就走,将接下去的目标瞄准了卧室对面,那间独立上锁的房间。这间房我之前就很在意,到底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说它是间普普通通的书房,偏偏还带着锁,盛珉鸥律所的办公室都没见装电子锁,总不见得这是他的特殊癖好陈列室吧?盛珉鸥的家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一眼便能忘透。除了这个地方。只有这个地方,他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窥探。说不准我想找的答案,也在这里面。心痒难耐,好奇不已,我松弛着手部筋骨,蹲下开始研究那把锁。锁和门口那把是一样的款式,在左右上下全都看过,看不出任何指纹残留后,我决心赌一把,输入昨天记下的密码。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再忐忑地点上井号键,本也没报太大期望,结果一声电子音后,门锁一道道打开,轻轻一推门把……门开了。室内很暗,拉着厚厚的窗帘。我屏住呼吸,借着一点微弱的自然光,看到室内墙壁上似乎贴满了东西,由于我开了门,带动了气流,接连传来纸张被吹起又落下的声音。走进室内,我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开关。按下去的瞬间,屋子一下明亮起来,惨白的灯光将整个房间毫无保留展现在我面前。鲜红的硕大字体,由油漆书写而成,布满了墙面。书写的人并不在乎美观,也不在乎是否会弄脏自己的地板,每一笔,它们都犹如凶案现场的血迹般争先恐后从墙上滴落。那些狰狞的血字压在凌乱的信纸信封上,像是某种古怪又邪恶的仪式。我怔然立在原地,为自己看到的东西震惊无比。盛珉鸥的房间,整齐有序,极简极净,从来没有多余的东西。他好像也不需要多余的东西。可这个房间,杂乱黑暗,压抑混乱,完全不同于他展示在人前的个人风格,仿佛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第48章我放弃了凑近了摸上那些字,凹凸不平的质感有些扎手,这才让我确信看到的种种不是个荒诞的梦境。墙上的信纸有的已经脆黄,看起来年代久远,自己熟悉无比,统一落款写着我的名字。十年间我写给盛珉鸥的信,他说没看过,全扔了,结果全在这儿呢。“这就是……没看过,全扔了?”我站在正中环伺整间房,茫然逐渐被狂喜冲散,嘴中喃喃,“……我以后再也不要信你的鬼话。”仿佛是面对一副颇具冲击力的艺术作品,我欣赏着它们,品评着它们,一开始只是站着,后来索性蹲下,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舍不得移开眼。直到自己手机铃响,柳悦问我是不是今天不上班,我这才惊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之久。确保屋内的一切如我进屋前那样没有丝毫变化,我小心带上门,心虚地擦去门上并看不见的指纹,完了抹平盛珉鸥床上的褶皱,洗了杯子,这才出门去上班。等我吹着口哨推门进到当铺,一眼看到沈小石坐在老位置,手里捧着个手机正打游戏,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怎么来了?”我绕着他打量,“不是说请一个月吗?”沈小石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将视线移回手机屏幕。“在家也没事做,就来了。”我看了眼正戴着耳机追剧的柳悦,挤到沈小石边上,轻声问他:“和检察官谈的怎么样?”沈小石游戏中的小人蹲在房间一角,一下子不动了。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道:“检察官给出条件,认罪的话刑期减到五年。”原本要二十年,如今只五年,可谓质的飞跃。“但我妈没同意。”沈小石低声道,“她不认罪。我弟出庭作证,给了她很大刺激。”不认罪,也就是这场官司要继续打下去,继续与控方拉扯,庭上交锋。检察官恐怕也没想到,让唐卓作为证人出庭,反倒使这个官司难以完成控辩交易。典当这行生意,也并非日日都有进项,更不是每件当品都能找到最终归宿,东西太过奇葩无人感兴趣收,最后成了烂尾货也是常有的事。这日生意清闲,我便寻了个时间进仓库盘点一二,结果搜刮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落了灰的限量游戏卡带,整只的西班牙火腿,过季的名牌风衣……“这什么?”擦去盒子上的灰尘,我看对方面貌颇为陌生,求助沈小石。盒子四四方方,犹如电影里最常见的密码箱,打开了是手提电脑的样子,上方屏幕下方按键,还有许多插孔。角落塞着一个灰不拉好像袖套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卷缠绕在一起的细线,顶端连接着圆形电极片。看起来就像医院里做心电图的机器,只不过要小上一号。沈小石吹着游戏卡带上的灰,吹得自己呛咳不止,扫一眼我这边道:“好像是之前有个侦探迷送来的……测谎仪。”“测谎仪?”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侦探迷还收集这东西啊……”“主要不是当这个的,要是他光当测谎仪我也不会收。他当了套全球限量签名版的悬疑,那套网上炒很高,他说要不是凑奶粉钱他是绝对不会卖的,把书给我的时候一米八的大男人还哭了呢。”沈小石耸耸肩,“我看他可怜巴巴,就把测谎仪一起收了,结果一直积灰没人要。”一般人也用不上这东西啊。我看着眼前黑箱子心道。整理完仓库,把该扔的扔了,我与沈小石一个下午泡在里面,累得浑身酸痛,脏得灰头土脸。“那火腿都放多久了,没坏吧?”“应该没?这东西我记得能放很久,不过再卖不出去就有点危险了,一个腿好几万呢……”与沈小石说着话,我一脚跨出仓库,跟迎面进来的魏狮撞了个四目相对。我甚至来不及给他使眼色,他见了我便眉毛一挑,大着嗓门道:“昨天怎么样啊?发你信息你也不回,手机掉茅坑里了啊?”昨天到今天,短短十几个小时,他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连上班都差点忘了,哪里有空回他的信息。“啊……”没等我回他,他盯着我身后忽地脸色一变,看到沈小石了。“小,小石也在啊。”高昂的语气瞬间变得干巴巴,甚至小心翼翼。沈小石从我身边挤过,看也不看他,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玩游戏。魏狮目光追随他,见他并不搭理自己,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陆枫你记得看手机。”他讪笑着,停留不过两分钟,门把还握在手里,又给原样退了出去。我看了眼沙发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沈小石,又看了看已经不见身影的大门方向,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为这两人的将来发愁。这事闹的,也不知道四个人还有没有坐下来好好吃火锅的时候了。火腿整只的卖不出去,我便叫沈小石在朋友圈论斤称重卖。四年的西班牙顶级火腿,不少人想尝个鲜,半斤一斤的卖,反倒卖出了不少。快下班时收到俱乐部周教练信息,问我今天要不要去练练。我问他师兄去不起。周教练先是回了我一个“?”,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第一个不用问也知道该是我小师姐了。西班牙火腿剩不少边角料,我和沈小石都不爱吃生的,便叫柳悦全都拿回去。柳悦用油纸包了五六包,高兴地说要回家煲汤,带肉的骨头则断成几节装满塑料袋,打算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我闻言诧异道:“猫还吃这个?”柳悦:“我一般都是喂便宜猫粮的,这算加餐了,总比没得吃强吧。”我记起拳馆门前上次见着两只半大不小的流浪猫,又脏又瘦,看着怪可怜的,就问她要了包火腿肉,打算这次再看到就喂一下。与沈小石、柳悦道别,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之后揣着那包火腿,我打车到达拳馆。门口喵了半天,不见小猫。我正觉沮丧,要收起火腿,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师弟!”郑米米笑嘻嘻出现在我身后。她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好奇道:“你干吗呢?”我将油纸包往她面前一递:“吃吗?火腿。”郑米米双眸一亮:“哇,好香,是我熟悉的味道。这不是¥%1@*3的火腿吗?”她说了个异常绕口的西班牙语牌子,随后一点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接过那包火腿,打开津津有味吃起来。喂不成猫,喂个小师姐也行吧,没浪费就好。我同郑米米一道进入拳馆,开始新一轮新手训练。要死要活拉着筋的时候,盛珉鸥来了,郑米米又开始在我耳边各种彩虹屁。“我表姐夫怎么这么帅呢……”她一边按着我肩膀一边道,“我姨夫的公司过一阵要开个慈善晚宴,表姐夫好像也会去,你说我毛遂自荐当他女伴,他会同意吗?”我汗如雨下,忍受着筋骨寸断的剧痛逐字逐句道:“有点……悬。”郑米米一下松开我,失落道:“我也觉得,他根本不理我。”“找别人吧,别死吊在一棵树上。你这么漂亮,等你临幸的森林大片大片的呢。”我抹着汗逗她。郑米米笑得花枝乱颤,过会儿突然严肃地敛起表情道:“等等,师弟,你该不是看上我了吧?”我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连连摆手,撇清关系。“虽然小师姐你年轻美貌还富有,但我……”我看了眼盛珉鸥方向,“但我心有所属。”郑米米拍拍胸口:“吓我一跳。”可能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直接,她又紧接着补充,“也不是师弟你不好,主要是我也心有所属是吧。而且我喜欢成熟冷峻男神款,你这种阳光帅气小鲜肉不是我的菜啊。”“明白明白。”她将手伸给我,要拉我起来。我握着刚站稳,就听拳台方向传来盛珉鸥的声音。“你,过来。”他鬓角滴着汗,来到拳台边缘,冲我勾了勾手指,“给我举靶。”方才周教练还给他举靶,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郑米米兴奋地推着我:“快去啊,师兄叫你呢。”我被她推着往前,受宠若惊地爬上拳台,拿起地上那两只手靶,穿戴好后冲盛珉鸥一笑:“哥,我可是第一次,你轻点啊。”盛珉鸥什么也没说,调整着呼吸,长腿一扫,从侧面袭来。我慌忙一挡,被那力道差点扫得侧摔出去。操,玩真的?我再不敢懈怠,认真对待他每一次攻击。在经历了他各种刺拳、勾拳、扫腿后,体力急速下降,汗水从发根滴落,渗进眼里。我不得不闭上一只眼,而受限的视野让我行动更为迟缓,当盛珉鸥一脚踹在手靶正中时,我来不及调整重心,一下子往后摔去,直接被拳台护绳接住。喘着粗气,我有些站不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盛珉鸥睨了眼我狼狈的模样,大发慈悲留下一句话,解着手带下了拳台,往更衣室走去。郑米米来到拳台下,无不担忧道:“师弟你没事吧?师兄今天好狠啊,你还是新手耶,竟然一点不手下留情。”我脱去手靶,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盛珉鸥走了,她也不再多留,很快同我告别离开。我在原地躺了会儿,感觉H稍稍回升了一些,便也往更衣室而去。凑巧的是,我一进去就看到盛珉鸥已经洗好澡,正围着块浴巾在开柜门。此情此景,何其眼熟。他那块区域只他一个人,我悄悄到他身后,发现以自己身高做不了他上次那个动作,只好退而求其次,整个人挨上去,环住他的腰,脸颊蹭着他后颈,将一脸汗水全都蹭在他湿热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