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能问出口,因为梁妄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就在秦鹿几乎沉溺下去时,梁妄忽而松开了她,将她转了个身,对着她的后腰轻轻一推,把人推出屏风了。 秦鹿眼前骤然见到光,视线短暂模糊,等她反应过来时再回首,梁妄已经披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 秦鹿看着他穿着里衣,上下整洁,也不似有要再脱的意思,反而朝她的手中丢了一条毛巾,道了句:“替本王擦干发丝。” 秦鹿睁大了双眼,心中震惊万分,更是没搞懂眼下情况,她看着梁妄自然地走到了桌旁,披上了厚厚的外衣,拿起一本书慢慢看着。 秦鹿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毛巾,再看向侧对着自己,一脸淡然,半分看不出情动的梁妄,甚至开始猜测方才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觉,若非她现下身上还湿透,微微发冷,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与谢尽欢一般中了什么媚术了! “就、就这样?”秦鹿走到梁妄跟前,讶异未消:“就没了?你……你不继续做点儿什么吗?” “不是时候。”梁妄说罢,又皱眉,瞥她一眼道:“你是女子,有些话不要挂在嘴边。” 秦鹿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她的心口腾升出一股怒意,方才抱着她,吻着她,说‘结发为夫妻’的那个人,与眼前这个,当真是同一个?! 秦鹿气急,将手中的毛巾直接扔在了梁妄的头上,一跺脚,哼了一声道:“你自己擦吧!大坏蛋!” 梁妄慢慢摘下挂在头上的毛巾,见秦鹿吱呀一声拉开门,也不管门外满目震惊的守卫,气冲冲地走到左侧那间屋子去了。 门外守着的两个人还打算朝屋内看,梁妄侧过脸,房门关上,将屋内一切都藏了起来,也藏了他手中握倒了的书。 半湿的发丝渐渐打湿外衣,梁妄将书放下,颇为不耐烦地拨弄着额前发丝,低声叹了口气。 若要忍,也极难,但能忍住,便不是合适的时候,破戒之时,必定是极欲之刻,只是秦鹿以为自己戏耍了她,又得去哄了。 梁妄房内的烛火才灭,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怒吼道:“陛下这究竟是在赏赐我,还是在羞辱我?!” 便是这一声,将半梦半醒之间的秦鹿给吵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湿淋淋的衣服挂在床前屏风上,正用火烘着。 她朝门外看去,门前一群人又疾步离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守在她门前的人也都跟着走了,后头还有个几个男人追了过去。 这些人说话也不顾忌了,从秦鹿房前走过时,她清楚地听见一个男人道:“聂将军!聂将军留步!颜姬姑娘的确是陛下赏赐给将军的,并非羞辱!聂将军误会陛下的一番好心了!” 男人跟着追出去后,不一会儿客栈里重归于安静,安静到……只需静静去听,梁妄隔壁屋中的所有话语,都能入耳。 “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千里迢迢过来,反而遭这种气受。”一妇人开口,听着妇人的声音,应当得有五十左右了。 没一会儿,便有一女子的声音道:“小云知道,心系一人,辗转难忘的感觉吗?” 妇人开口:“我不知心系一人,辗转难忘,我只知聂将军他身为男子,若心中有气不当对着女人发,更不该在第一次见到姑娘时,便将一杯热茶尽数倒在你的身上!你是陛下钦点的郡主,为了安抚聂将军,甚至让你远来做妾,他居然还摆出这种脸色!” “小云不知,聂擎是聂将军的独子,独子才过世,陛下做此安排的确有失分寸,便是派我来做聂将军的妾,聂将军也有不收的理,聂擎小将军数十日前才于阵前身亡,他心中难受,我能理解。”女子说罢,妇人又是一声叹息。 “姑娘,聂将军不知你此番前来,做出多少牺牲,等到他知时,便晓你一番苦心。” 妇人说完这话,又是许久静谧,秦鹿分明听见,女子一声苦笑,说道:“什么一番苦心,不过是一己私心。” 隔两窗处,灯火明亮,方才有过争执的房间内,桌椅倒地,是那盛怒的聂将军拂袖离去前掀翻的,此时趴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妇人定定地望向端庄坐在一旁的女子。 她的衣襟上满是茶渍,脖子有处被烫红她也毫不在意,只是整理了衣袖,又理好了发丝,一张脸居然是世间罕见的貌美,一朵朱钗挂在鬓上,于灯火下摇曳微晃,女子双眸含水,如同明珠,唇红齿白,不点胭脂也成妆。 她是天赐王朝的陛下,得知聂将军独子死于凌迟,血肉分割于百姓腹中后,听从朝臣安排的一个荒唐之礼,赐了郡主之位,从燕京一路赶到北漠,带着圣旨嫁于聂将军为妾,替聂家传宗接代的人。 她不过是这顽局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甘心为棋的那个。 袖中腕上朱线穿了两粒红豆,颜姬将手腕伸出,晃了晃线上红豆,嘴角挂笑,丝毫不觉得此时所受,是为苦。第99章将军之信:十 清晨日出,薄薄一层浅光落在了窗台上,几滴寒露未消的雨水顺着青瓦屋檐落下。 秦鹿推开窗时,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栀子香,朝街上左右探了两眼,便是早晨盘沙镇上也无人行走,都说人老起得早,小孩儿睡不着,可离战事越近的地方,越是一片死寂。 穿好衣裳,秦鹿不打算再歇,昨夜睡得安稳,夜里无风,除了那聂将军与燕京过来的人有些吵闹之外,其余倒是自在。 才打开房门,秦鹿便见一楼堂内坐了许多人。 客栈本就不多大,一个大堂八张桌子,坐满了六张,二三十人穿着统一的服饰,都是官兵,被人围在中央的,是个穿着官服的文人,还有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和年过半百的妇人。 秦鹿突然想起昨夜迷糊之际听见的交谈声,这女子好似是天赐王朝的皇帝送给聂将军的美人儿,只是聂将军前段时间才死了个儿子,自然是无福消受,也无心思去碰。 秦鹿将门开了条小缝,并未出去,耳畔听着那几人的谈话。 年纪近四十的男人,是燕京户部侍郎,此番是奉命给北漠这边的军队送粮草的,虽说聂将军失了城池,可有那么多兵要吃饭,周围的田地都快吃荒了,燕京不派人送粮草,眼前这座城池恐怕都守不住。 户部侍郎派粮草之余,还替天赐的皇帝送了个女人给聂将军。 战争近半年,朝中已经有文臣对聂将军颇有微词,若非前段时间聂将军为国舍子,就凭他月前丢失的两座城池,也该受天赐王朝的惩罚。 曾经北漠这处也不是没发生过战事,但彼时只是北漠的一些小部落为了争抢那一两分土地的小打小闹,后来从北漠往外开的一条商道打通了之后,北漠那边也就没再闹过,反而因为这条商道,来往之处皆有钱挣。 一条马匹骆驼踏出来的商道,倒是给乘船而来的异国人行了方便,以往月余就能镇压住的战事,有的几日交手甚至都不用往朝廷上报,如今却拖了半年有余,损了几座城池,丢了上千百姓,死了不知多少兵将。 那户部侍郎道:“朝中有人说,聂将军无心战场,这话陛下可是听进去了。聂家曾为天赐王朝打下江山,是开国功臣之后,却因为权力过大,被派至北漠,这么多年下来,一代比一代消息壅塞。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哪儿知道朝中臣子的心思?陛下派你来,名义上是赏赐,实则就是羞辱,郡主若去了军营,忍让些,聂将军不敢打骂的。” 女子默不作声,只是端着手中的茶杯,轻轻点头。 皇帝的心思虽不好猜,但用意明了。 曾经的聂家为了北迹打得西齐无一人能直得起腰,无一梁姓能活到如今,便是梁妄,也是死过一次的。 可因为权势过大,聂家被派回了北迹的老家,镇守北漠,从此以往除了燕京传召便不得擅离职守,一百年过去了,朝中局势早就不是聂家可控,更有在朝将军手握重权,那都是如今的皇帝亲信之人。 聂将军在外打仗,守的是天赐的国土,打的是曾经的家乡,为了不向敌军投降,他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独子被人生生地割下成千上万片的肉,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要失了城池,就是罪过。 皇帝见他才死儿子,不好罚他,便听了朝中臣子的建议,说是聂家从此无后了,便给聂将军送个美人过去,赐个郡主的名号,说是赏赐给他当妾,替他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 实则这个时候的美人,便是皇帝对聂将军的警告,其实也是安插在聂将军身侧的一只眼,提醒着聂将军,只要皇帝想,随时有人能替了他的位置,他也随时可以让聂家从此消失。 户部侍郎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将军是气极了,才不给郡主好脸色,我已劝说过了,军营帐中,有郡主的一席之地,只是那些繁文缛节恐怕都得一一省去了。送完粮草,我就要回燕京去,只能将云嬷嬷留在郡主的身边照应,若将军短时日内打了胜仗,我们燕京见,若这仗三年五载不得消停,我们在这处也还能见。” 户部侍郎说话温吞,说完带着点儿不舍,他朝女子看了一眼,轻声唤了句:“颜姬……” 所有话语,全都吞回,原先围着桌子坐的一群人纷纷站起,连带着女子也一同起身,这便是要将女子送到军营里头去。 等人都走了,秦鹿才出房间,满堂吃剩下的早饭,只有老者一个人在那儿收拾。 秦鹿伸手挥了挥一缕飘到跟前的妖气,目光落在一行人离开时,在客栈前留下的马蹄印记上,片刻后转身去敲梁妄的房门。 梁妄已经起了,秦鹿只敲了两下,房门便被打开。 两人忽而相撞的视线纷纷顿住,梁妄刚想对她笑一笑,便见秦鹿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敲小孩儿的房门。 小孩儿从房中出来时,脸上挂着笑。 秦鹿与梁妄分了桌子用早饭,他就坐在秦鹿的身边,坐个凳子也不好好的,一直在上头晃,凳子脚前后来回离地,秦鹿知道他有话要说,故意不问,等小孩儿忍不住了,主动开口:“秦姑奶奶,我要与你们作别了。” “咦?你想开了?”秦鹿朝他瞥去,突然想到不久前闻到的一股妖气,恍然大悟:“哦,想来是找到送子的人选了。” 一下被猜中了心事,小孩儿还替秦鹿鼓掌,他双手贴在了桌面上,满目兴奋道:“是啊!昨天晚上我好奇,偷偷跑到隔壁窗前去听墙脚……” 秦鹿眉头微皱,道了句:“这种事儿以后不可再做。” “知道了!”小孩儿摆了摆手,笑道:“然后我就发现,其实昨晚住在这儿的一个女人是妖,那人是皇帝送给聂将军的小妾,专门替聂家来传宗接代的。你想啊,妖如何能生子?这不就是我的用武之地了?我等会儿跟着那群人,见到聂将军时,便告知他,我能叫他这新夫人立刻有子,他高兴,我也能投胎转世去了!” 小孩儿是真高兴,一双眼都眯成了线,他跟着秦鹿这些日,看似风餐露宿的,居然还养胖了点儿,有着秦鹿的约束,小孩儿身上附加的福德一点儿也没少。 秦鹿也听说了这名叫颜姬的女子与聂将军将成夫妻之事,妖的确不能生子,但也要看聂将军想不想生,明摆着颜姬是皇帝送来羞辱他的,他去碰一个官妓,也未必会碰颜姬一下。 不过秦鹿不打击小孩儿,只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去吧,我预祝你早日投胎。” 小孩儿跳下了凳子,对着秦鹿毕恭毕敬地拱手鞠躬,又对着梁妄行了礼,笑起来时脸颊两侧还有窝,他怀中藏着最后一封信,信里有一粒珠胎,护了几年,总算能送出去了。 “多谢道仙与秦姑奶奶送我一程,如若不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我恐怕当真找不到这里来。”小孩儿说完,双手叉腰,眉眼处尽是掩藏不住的期许,似是已经想到自己第三封信送出后,得意投胎转世的场景。 他没在客栈久留,作别后便跟着户部侍郎与颜姬那批队伍一同前往军营方向了。 秦鹿用完早饭,去取马车。 因为天气已不怎冷,马车的车帘便被卷起,梁妄将天音放到一边,坐在马车窗侧,偶尔吹着风,看向秦鹿的背影,低低地喊了一声:“小鹿。” “作甚?”秦鹿应话,梁妄其实无话要说,只是想叫她,看她还应不应自己,正巧瞧见出盘沙镇的前方路边,有一棵长了许多年的云实刺树,大片鹅黄色的云实堆在了叶片之上,一枝一串,煞是好看。 于是梁妄道:“去给本王摘一枝花儿吧。” 秦鹿见了云实,也觉得新鲜漂亮,于是将马车停在路边,几枝云实探到了梁妄的跟前,触手可得,秦鹿站在马车上,在云实刺树上方找了一株好看的,用力折了下来。 等她低头将云实递给梁妄时,梁妄手中已经有一枝了。 梁妄接过她手中的那枝,又将自己手里的这枝给了秦鹿,道:“送你的。” 秦鹿接过梁妄手中的花儿,挑眉凑到鼻前闻了闻,而后坐回了车头,将手中的花儿高高扬起,对着马臀上打了一下,一枝繁花落了大半,秦鹿道:“顺手!” 梁妄嘴角的浅笑微微一僵,目光落在秦鹿手中已经落了一半花的云实花枝上,再看向被自己好好拿在手里的花儿,心中一瞬涌上了不满,他把花儿丢去一旁不再看,想了想,又没忍心,将被秦鹿抽落到自己跟前的几朵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难得送她,却被糟蹋了。 北漠夜里风沙大,不能行人,这几日北漠这处的天气不好,沙尘飞扬,不论是攻来的异国人,还是战北军中的将首们,都停战了几日,等风沙过去了,再继续双方的僵持不下。 就是白日里,城中也会无端卷起一层沙,如旋涡般扫过,能将高屋顶上的瓦片给吹下来。 秦鹿驾马车时蒙着脸,梁妄却吸了几口妖风进去,嗓子不适,恐怕是因为这接连的近十天奔波,他的身体因为前年给秦鹿施冻尸凝魂之法还未完全好透,一损皆损,喉咙里卡着几粒沙,反而像是得了喘疾一般,咳得一刻也不能停。 入夜前,秦鹿进了七夜城,聂将军就守在这座城池中,若想离开七夜城,必须得在白日得到准许证明从侧门通过才能去北漠的大漠之中。 不过因为此时为特殊时期,就是小门也许久不开,秦鹿想要出城寻天香花便难上加难。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秦鹿下了马车先交了两间房的钱,正准备回头去扶梁妄,却见梁妄已经自己从马车内出来了。 他蓝袍挂身,这处风大,吹起宽大的袖摆露出了一截手臂来,显得他过于瘦弱了。呼啦啦的风声刮过,客栈小二道:“二位客官快进来吧,瞧着等会儿又得起风沙,在外不安全。” 话音刚落,便有一片瓦顺着梁妄的肩侧落下,就差一寸便能砸在他的身上。 梁妄手中捏着一方手帕,捂着口鼻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走路时伸手扶了一下门框,眉心微皱,袖子里落了几朵云实花下来。 秦鹿望着落地的花,愣了愣,赶忙过去把人扶进屋。 果然,没一会儿屋外就起了风沙,马匹被牵到了后院的马厩里,小二将客栈的门关上,屋外呼呼而过的风如同鬼泣,期间夹杂着几声乒铃乓啷的摔打声。 秦鹿想给梁妄要一壶热水,都没人能去后厨取,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风沙过去,后院一棵胳膊粗半楼高的小树居然倒了,压着马厩的棚子,小二去后厨取了热水,递给秦鹿。 茶饼都在楼下马车内,秦鹿取了茶饼,干脆就在一楼泡好了茶,端着茶与茶壶上楼,正好碰见两个兵将从楼上下来。 那两名男子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正在谈着战事,秦鹿低着头侧身让过,其中一人于秦鹿跟前走过时,突然说了句:“是清潭金花的味道。” 秦鹿略微抬眸朝那人看了一眼,瞧这一眼,她便立刻愣住。 这人长得不算多好看,不过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量很高,手脚都长,对着秦鹿时脸上带笑,问了句:“这茶哪儿来的?能否给我点儿?” 眨眼回神,秦鹿讷讷地将手中托盘递出,男子笑得更为灿烂:“我是要清潭金花的茶饼,不要你这泡好的茶。”第100章将军之信:十一 清潭于坌州,与羡阳离得不远,坌州那一块儿产茶,羡阳明月先苦涩后甘甜,香味浓郁,清潭金花却是入口温和细滑,茶香留得不久,梁妄病时,受不得一点儿苦,便不爱喝羡阳明月。 秦鹿知晓梁妄的口味,故而来的路上,光是茶叶就带了三种,又从谢尽欢的茶楼里带了一种,四种茶皆是不同的味道,免得梁妄想喝茶了却喝不上。 被人讨要茶饼,秦鹿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这茶是给梁妄泡的,那男子身边的人又催促着他道:“你还喝什么茶啊?子时就得去城楼站岗,还不快喝两壶热酒暖暖身,也好熬过去,喝茶多无味。” 男子摇头道:“你不懂,清潭金花是我老家那块盛产的,我出来四年了,一次都没回去过,北漠这边也不好喝茶,难得闻到这个味儿,想得很!” 秦鹿听他这么说,于是道:“你等会儿。” 她端着托盘下了楼,将茶壶放在了桌上,又去后院马车内找了清潭金花的茶饼,掰了一半下来,用手帕细细地包好了,再回到客栈大堂,那男子已经被友人拉着正要离开客栈了,秦鹿连忙叫住他:“喂!” 男子回头,秦鹿跑了过去,把手里的茶饼连带着手帕一起递给了他,道:“给你的。”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端着茶,继续朝楼上去了,只是到了二楼时朝外看了一眼,两名穿着军装的男人推推搡搡地离开,开了两句玩笑。 一人问:“那姑娘什么意思?还真给你茶饼?这茶便宜么?不要钱的?她该不会是见你年轻俊朗,看上你了吧?” “去你的!好在你没当着人家面说,否则人家姑娘脸皮薄,还不得被你这话给羞死。”男子说完,又看向手里的半块茶饼,将茶饼塞进了怀中,拍着友人的肩膀道:“快走快走!迟了得受罚!” 秦鹿立在原地,一瞬有些恍惚,手中的茶端了许久她才回神,摇了摇头上了二楼,才走到梁妄的房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北漠气候不好,前几日梁妄就已经有些不适了,他在江南那处住惯了,秀山丽水养人,早就将梁妄养成了不能吃苦的性子,身体也适应了那边的气候,到了北漠,风干刮人,走两步便叫人气喘吁吁,张嘴就像能喝到沙子一般,难怪他不舒服。 推门进去,秦鹿将茶递给了梁妄,一经取茶饼的折腾,起先给梁妄泡好的茶也已经过了最佳饮用的时候,茶味泡浓,就显得苦涩。 梁妄喝了一口,茶水也不烫,成了温热的了。 他朝秦鹿看了一眼,抿嘴撇过头不做声,以为是秦鹿故意耽搁,因为她还在生气,闹别扭时,难免不会给人好脸色看。 梁妄的背又开始疼了,不是这次落下的毛病,而是上一回,一百年前给秦鹿第一次拥有这具身体时,没养好习惯才有的。 他将软被放在身后,身体斜斜地靠着,房屋这处的静谧,就像是两人向来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秦鹿才道:“主人你这身体,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梁妄顿了顿,不禁苦笑,好嘛……不叫王爷,又改称为主人了。 “好。”反正他也不想出去。 其实梁妄也从未来过北漠,没见过真正的大漠长什么模样,万里金沙如海的场景,他就在书上看过,在诗里读过,但若叫人浑身不适的万里金沙,梁妄不愿去看。 梁妄道:“等会儿本王就去画一张天香花的图,你先别急着出城,说不定城中有谁家种了这花。” 因为天香花本身长得漂亮,绽放时大如脸盆,在北漠虽然难得,但也有人种养当做摆设,越是稀有,便越显得其家境不凡。 秦鹿应声后,便起身打算朝外走,梁妄见她要出去,喊了一声:“小鹿。” 秦鹿朝他看去,等着梁妄下一句指示,梁妄见她手还放在门上,于是眉心微皱,门栓咔哒一声关上了之后,秦鹿收回了手,愣愣地立着。 梁妄说:“过来,与本王一同睡。” 刹那,梁妄就看见秦鹿的脸色绯红,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半步,带着些许胆怯地看向他,不过眼神中没有惧怕,反而有些羞涩。 梁妄无奈地笑道:“不做什么,就是睡会儿。” 秦鹿几乎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又再度耷拉了下来,她板着一张脸,几乎咬牙切齿地问:“王爷你到底要戏耍我几次才肯罢休啊?!” 梁妄勾了勾手,未将她这声牢骚听进去,反而道:“过来!陪本王睡会儿。” 秦鹿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她大咧咧地站在床边,垂着眼眸瞥他,却见梁妄往床的里侧挪了点儿,空出一个人身的位置拍了拍,等秦鹿坐下,鞋子没脱,笔挺地躺着如同一具放久了的尸体一般毫无动静,梁妄才笑出了声。 他将人搂在了怀中,未管秦鹿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手掌好好地在她背后安抚般地顺着,下巴抵着秦鹿的头顶,闭上眼有些疲惫道:“我并非是戏耍你,也并非不想碰你,更不是对你没有兴趣,你若能细心一点儿,当知本王对你的兴趣有多大。” 梁妄将人抱紧了点儿,秦鹿本还想挣扎一番的,结果立刻不敢动了,她睁大了双眼,总算是明白梁妄这句话的意思,他倒是的确对秦鹿有‘兴趣’,这都有反应了。 “你无需怀疑本王的用心,也不准怀疑本王的真心,既然我说了喜欢你,便是喜欢你。”梁妄说罢,秦鹿问了他一句:“王爷,是不是当了道仙的,都得与和尚一样,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