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出身贫寒,即便做了天子,有些喜好也难改,比如对古玩玉器的偏爱。
听李琪一提,他也来了兴致,抬脚便迈了进去。
店内琳琅满目,尽是些古玩玉器、字画珍瓷。奇怪的是,并无伙计招呼,柜台后只歪着个掌柜,正眯着眼打盹。
“掌柜的,来客了!”常茂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
那掌柜被惊醒,很是不悦:“哪来的莽撞人?平白惊扰老夫清梦!”他哼哼唧唧坐直身子,眼皮一撩扫过众人,懒洋洋问道:“规矩都懂吧?”
“金玉古玩、字画瓷器,上头都标着价码。你们带了多少银子,自己掂量着看便是!”
朱元璋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天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他随手拿起案上一幅字帖,目光扫过价签,心头猛地一跳——纹银三万两!
三万两!这是什么数目?寻常庄户人家,一两银子足够嚼用一年!他朱元璋定下的俸禄,堂堂七品知县,一年也不过四十五两!这三万两,够一户平民吃用三万年,够一个知县不吃不喝攒上六百多年……
震惊之后,便是冲天的怒火!区区一幅字帖,敢卖三万两?凭的是什么?!
朱元璋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莫非是前朝名家真迹不成?
“刘先生,你且看看这字?”朱元璋声音发沉。
刘伯温甚至没伸手去接,只瞥了一眼便道:“假货。笔法杂乱,徒有其形,分明是拙劣仿品。”
老朱的脸更黑了。好,好得很!一眼假的破烂,敢标此等天价!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倒要看看,这“古今楼”里藏的是什么魑魅魍魉!
“啪!”朱元璋将那字帖拍在柜台上,故作豪气:“掌柜的,就这幅了!”
掌柜这才正眼打量起眼前这布衣老者,脸上挤出点笑容:“哟,没瞧出来,老丈穿着朴素,家底倒厚实。”他也不啰嗦,取出一本账簿,提起笔:“说吧,在哪个衙门当差?想去哪个衙门?”
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银子我们照收不误,不过嘛……事成不成,可全看天意。即便不成,这银子也是不退的!”
嘶……
嚣张!霸道!
李琪和李存垣听得暗自心惊。这杨宪,简直是丧心病狂!常言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倒好,钱照收,事却不一定办!仗着自己是当朝左相,苦主即便银子打了水漂,又能上哪儿喊冤去?这等敛财的法子,李琪闻所未闻!或许,这就是权倾朝野的左相才有的底气吧?杨宪笃定自己是天子心腹,无人能动他分毫!而朱元璋此前的纵容,无疑更助长了他的跋扈气焰。
此刻的老朱,已是气得浑身微颤,指节捏得发白!
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玩这套?!
他下意识看向朱标。太子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诚如李琪所言,唯有让父皇亲眼见识杨宪的无法无天,他才会亲手处置这条疯狗!旁人说破天去,也是无用!
“爹,稍安勿躁。”
朱标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转向掌柜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老夫……如今在工部当差。想用这三万两,换个地方,调去御史台,可使得?”
“工部任职?”
“想去御史台?”
掌柜眯起眼,将朱标上下打量一番,缓缓摇头。
工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朝野皆知。但凡有些门路的,都不愿在此久留。没门路的,便如眼前这位,只能靠银子开路。
“搁以前,三万两确实够了,还能给你谋个殿中侍御史的差事,常在陛下跟前露脸。”
话音未落,朱元璋眼底寒芒一闪!
三万两,殿中侍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