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长乐宫暖阁内。
李承隆焦躁地来回踱步,稚气未脱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他猛地停步,声音拔高,带着屈辱的尖利,“霍莽今日在朝堂上惺惺作态,分明是拿捏死了朕!母后,您垂帘又如何?那老贼在朝中树大根深,只怕您也挡不住他霍家的手伸得更长!”
他越说越气,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紫檀木的矮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吕娥端坐凤榻,神色不动,声音平淡地道,“皇儿稍安勿躁。今日朝上,那些宗室勋贵肯出言附议哀家垂帘,并非无因。”
李承隆豁然转身,“母后是说……”
吕娥眼波微动道,“哀家昨日让人私下与几位老王爷和公侯,透过些许风声。他们终究姓李,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
范尚暗道,原来昨天自己休息之时,吕娥也有行动!
他上前一步道,“太后圣明!清流加上宗室之援,勉强能与霍莽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
李承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范尚,你是没看见!张元正最后看朕的眼神……哪里是看君王?分明是看……看一个亡国之君!他们还会信朕?还会帮朕?”
他声音低了下去,神情沮丧,这装昏君,比真昏君更煎熬。
范尚却朝李承隆问,“陛下可曾听过‘一鸣惊人’的故事?。”
李承隆茫然抬头,疑惑道,“一鸣惊人?未曾听闻。”
吕娥闻言也不禁一愕道,“还有这等故事?哀家也未听闻,说得什么?”
范尚立刻开始了自己的“百家讲坛”,给这母女俩科普起楚庄王的故事来。
李承隆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这故事里的楚庄王和自己何等相似?
范尚继续说道,“……君三年不鸣,非是真昏,乃是隐忍蛰伏,暗察忠奸,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权臣放松警惕,党羽以为高枕无忧之时……此君骤然振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扫荡奸佞,廓清朝堂!天下人方知,此非庸主,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之雄主!”
最后一句落下,暖阁内落针可闻。
李承隆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当场,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脸上的沮丧、惶恐、屈辱,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一种被点亮的、近乎灼热的明悟!
那熄灭的希望之火,在范尚铿锵的话语中,轰然复燃!
李承隆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睛越来越亮,“一鸣惊人!!!”
他猛地从锦墩上弹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光芒,“朕懂了!范尚,你说得对!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朕今日之昏聩,是忍辱负重,为了来日一鸣惊人!朕要做那蛰伏的雄鹰,要做那一鸣惊人的君主!”
看着皇帝眼中重新燃起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斗志。
吕娥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