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疗养中心,病房。
林晚依旧沉睡,或者说,她的身体在药效下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寂。周牧站在床边,手中拿着记录本,上面精确描绘着从林晚掌心拓下的涂鸦——扭曲的“森语”Logo、冰冷的栅栏线、模糊的“7”。这简陋的图案,如同一个残酷的密码,指向她精神崩塌的核心:被践踏的才华、被禁锢的自由、被定义的冰冷标签。
冰冷的针剂显然不是答案。它压制了身体的躁动,却可能将她的灵魂更深地推入那个危险的幻想迷宫,甚至引发了昨晚那场剧烈的生理风暴。
周牧的目光扫过林晚苍白安静的脸庞,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他需要一种新的钥匙,一种能绕过防御、触及她内心真实伤痛的方式。
“停止所有镇静类药物。”周牧对跟进来的护士吩咐道,声音不容置疑。
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准备一套绘画工具。铅笔,素描纸,彩铅……要最好的。另外,去找后勤,把我办公室那盆绿萝搬过来。”
护士虽然困惑,但立刻执行。很快,一套崭新的绘画工具和一盆生机勃勃、叶片翠绿的绿萝被放在了病房的矮柜上。
周牧拉过椅子,坐在林晚床边。他没有急于唤醒她,而是拿起一支削好的铅笔,在洁白的素描纸上,专注地、一丝不苟地,临摹起记录本上那个扭曲的“森语”Logo。
铅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周牧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他并非要画得完美,而是要精确地复刻那份扭曲和不甘。
沧澜界,沈砚洞府。
沉重的玄岩界牢如同黑色的心脏,在狼藉的洞府中沉默搏动。界牢底部,那道发丝般的苍白裂痕依旧存在,从中渗透出的那点方形微光,冰冷、死寂,如同嵌入黑暗的异域之眼。
沈砚盘坐调息,脸色苍白,手腕上精血流失的伤口已被灵力封住,但损耗的元气非一时可复。
他闭着眼,强大的神识却如同最警惕的雷达,死死锁定着界牢,尤其是那道裂痕和渗出的微光。任何一丝异动,都会引来他雷霆般的镇压。
苏灵儿站在界牢前,温婉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不解。她看着那点冰冷的微光,又看向闭目调息、气息虚弱的沈砚。大师兄的决绝和沉重让她明白,事情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云昭师姐体内,一定隐藏着连大师兄都感到棘手的、足以危及性命的恐怖“外邪”。
她不能坐视不理。云昭师姐的温柔,方澈的依赖,楚红袖的关切……她们是同门,是家人!苏灵儿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不能强行破开界牢,但她或许……可以尝试沟通?
苏灵儿深吸一口气,走到界牢旁,并未触碰那沉重的玄岩。她伸出纤细白皙的右手,掌心向上。一点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纯净的翠绿光芒在她掌心凝聚。光芒中,一株极其袖珍、叶片如同翡翠雕琢、顶端开着米粒大小淡紫色小花的灵植虚影缓缓浮现——正是她的本命灵植,“月见草”的灵蕴投影。此草最是通灵,能感知生命本源的状态,传递温和的意念。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缕充满生机的灵蕴,如同呵护最脆弱的露珠,缓缓地、试探性地,向着玄岩界牢底部那道苍白的裂痕处靠近。她希望能穿透一丝缝隙,将生机与安抚的意念传递给被封在黑暗中的云昭。
翠绿的灵蕴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轻柔地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几何切割的方形微光边缘。
安宁病房。
周牧专注地临摹着“森语”Logo的最后一笔。扭曲的线条在纸上成型,带着一种压抑的张力。他放下铅笔,拿起一张新的素描纸,开始勾勒那几道象征铁窗的平行栅栏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持续不断,像一种固执的叩问。
病床上,林晚的眼睫,在药物褪去和这持续声音的刺激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沧澜界。
苏灵儿的“月见草”灵蕴光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点冰冷的方形微光。预想中的排斥或吞噬并未发生。那微光如同冰冷的镜面,毫无反应。
然而,就在苏灵儿心中微松,尝试将一缕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意念——“师姐,坚持住,我们在外面”——通过灵蕴传递过去时——
异变陡生!
那冰冷的方形微光骤然波动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绝对“秩序”和“剥离”意味的异种气息,如同无形的毒刺,顺着那缕翠绿的灵蕴,猛地反溯而来!
“啊!”苏灵儿如遭电击,闷哼一声,掌心凝聚的“月见草”灵蕴投影瞬间剧烈摇曳、黯淡!一股冰冷、僵硬的触感顺着她的灵力链接,狠狠扎入她的识海!她“看”到的不是云昭师姐温暖的灵魂,而是一片飞速闪过的、令人绝望的景象碎片:
冰冷的白色墙壁!单调、压抑、无边无际。
扭曲的几何光斑!被铁栅栏切割,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影子。
一只拿着铅笔的手!在纸上画着……扭曲的“森语”Logo和栅栏线!
这些景象碎片带着强烈的排斥感和绝望感,瞬间冲击着苏灵儿温润的心神!更可怕的是,她掌心那株翠绿的“月见草”灵蕴投影,接触微光的叶片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枯萎、变得灰白僵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了所有生机!